深夜,萬物肅靜,烏雲低垂,瓢潑大雨落下,天地一片肅殺。
易寒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火盆,寒風將火焰吹拂的搖曳不定,亂飛的紙錢,散落一地。
他扭頭看去,夏小雪疲憊的趴在桌上睡著了。
這幾天也將她累壞了,一直勸他,易寒雖未做任何表示,但心中始終感激著。
寒風吹來,她明顯感覺冷了,秀眉緊皺,身子如貓一般蜷縮成了一團,身子瑟瑟發抖,但身心疲憊依舊在夢鄉中。
看著恬靜睡著的婢女,他心中忽然多了一股暖意,站起身來,雙膝已經麻木,他機械的前行,輕柔的為她披上了一件毛毯。
她緊繃的身子,逐漸放鬆,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變得柔和起來。雙手抓著那床給她溫暖的毛毯,再也不肯放開!
他沉默一會,轉身走到木棺前,俯身看向裏麵的人。
老師再也不會醒來,於他而言,老師又何嚐不是小雪身上那溫暖的毛毯,被他抓住,便不再願意鬆手。
他的爹娘已經死了,這個世間,唯有老師這一個親人陪伴著他。可是現在……老師也走了,隻剩他一個人了!
老師是被人害死的!
沒人比他更清楚老師身上的傷,到底有多重!
十七刀!
刀刀致命,一共十七刀!
當時,易寒為老師換洗衣服時,看到他身上的傷口,整個人仿佛呆了,憤怒的火焰,幾乎將他毀滅!
是什麼樣的仇恨,令人如此嫉恨,是什麼樣的憤怒,令人如此瘋狂!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隻知道,仇恨必須用血來償還,他要用一百七十刀,一千七百刀,償還給殺害老師的凶手!
“老師,我一定會為你報仇!一定會!”
他看著石長生安詳的麵龐,在心中發誓。
冰冷的風,滂沱大雨,黑夜裏,也不知是誰幽幽發出一聲歎息。
易寒肅然一驚,他轉過了身,看向了黑夜。
一位白衣女子,從黑夜中走來,她靜靜凝望著靈堂,看著那具木棺,神情有些恍惚。
質子府守備森嚴,近幾日禁衛軍嚴加看守這座府邸,她是怎麼進來的?
易寒皺眉看著她,一步步走來。
她在大雨中走過,頭上的發,身上的衣,未沾上一滴雨珠,甚至鞋襪也未染上一絲淤泥,白淨素雅,就那麼在黑夜中獨自走來,仿佛九幽之上墜落凡塵的仙子,清麗絕倫。
泥不濺身,雨不濕衣!
這是修行者的手段,而且至少是……開靈境才有的手段!
易寒雙眼一眯,眼中奇光一閃,他看著女子從大雨中走進靈堂,火盆的火花映在了她的臉上。
她的臉上遮蓋著一層麵紗,細眉冷眼,三千烏黑發絲,在空中飄舞。她走進靈堂,低頭看了一眼木棺中的人,沉默之後,臉上露出一抹哀色。
“天機城的人?”
女子雖蒙著臉,但那臉上的哀色,易寒卻看得清楚,心中恍然。
隻見白衣女子走到靈堂前,從香案上取出三炷香,在火盆內點燃,插在香爐中。然後跪在了地上,誠心叩了三拜。
這是七日來,第一位給石長生來祭奠的人!
雖然不認識對方,但作為給老師祭奠的第一個客人,不能怠慢。
易寒欠身道:“姑娘,請起。”
聞言,慕蝶衣身子一抖,依言站起,轉頭看了過來,看向了這個令自己無數個日夜思念的人。
十多年不見,他已變了。兒時模糊的記憶,漸漸幻化成眼前的少年模樣,在腦海中定格。
“你……還好麼?”
她輕聲開口,凝望著他。
易寒一楞,還未說話,慕蝶衣已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老師雖然走了,但你莫要傷心,應該振作精神,為老師報仇雪恨!”
“我觀你氣息,雖然渾厚悠長,但略顯淩亂,後力不足,你這樣徒自悲傷……你老師即使去了,也會不安心。”
易寒又是一愣,心中悲痛,雖不知她是誰,但她說的不錯。
是啊。
老師雖然死了,若看到我如此對待自己,必然會不喜。
他還有血仇未報,他要好好活下去!
想到這裏,易寒整個人都輕鬆許多,他決定振作精神,不在頹廢。
“謝謝你……”他看著慕蝶衣,認真說道。
慕蝶衣微笑搖頭,目光說不出的明亮,就像天上閃耀的繁星:“從前,都是你安慰我,鼓勵我。此生能幫助你,我很開心,我也很慶幸,此生還能見到你……”
說到這裏,她眼中晶瑩,濕潤了眼,多年壓抑的情感,在這一刻如洪流爆發,再也無法控製自己,顫抖著踏前一步,向著那個懷抱擁抱而去。
就這麼,緊緊將他擁在懷中,仿佛是世間唯一的溫暖,再也……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