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大漢興亡四百年2》(12)(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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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後生

袁盎和劉通分別以朝廷正、副使身份來到吳楚聯軍軍營。

劉通是劉濞的弟弟德哀侯劉廣之子,出發前被任命為宗正。

袁盎與劉濞是舊識,劉通與劉濞是叔侄,景帝希望利用個人情義與血緣親情打動劉濞,勸他就此罷兵。

聽說袁盎來了,劉濞就猜到他此行目的了,幹脆避而不見,讓袁盎吃了閉門羹。

但劉通究竟是自家親侄兒,劉濞還是出麵接見了。

劉通比較盡職盡責,叔侄見麵後,讓劉濞跪下拜接皇帝諭旨。劉濞感到非常滑稽可笑,行了,都是明白人,現在都兵刃相見了,還用得著演戲嗎?便大笑道:“我現在已稱帝,自立為東帝,還用得著跪拜他人嗎?”

說完,就把大侄子晾在一邊,不再理睬。

不過對於袁盎,劉濞還是有些賞識,想策反他留在吳軍做將軍。如果此事成了,不隻多了一位人才,對朝廷士氣也是重重一擊,實在是一舉兩得。

可惜,袁盎讓劉濞失望了,任憑他派去勸降之人費盡口舌,袁盎兀自不動,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既然不為我所用,那麼,就殺了吧。

為防止袁盎逃走,劉濞命一名都尉帶領五百人先把袁盎的住處包圍起來,待天明,就結果他的性命。

時值隆冬,天氣異常寒冷,吳國的士卒們多來自南方,哪裏禁得住北國的寒風?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

有位司馬(武職官員)很體貼地帶來兩擔酒:弟兄們,天這麼冷,哥兒幾個還在遭這罪,要不喝點酒暖暖身子?

士卒們接過酒瓢,嚐了一口,香醇撲鼻,勁道足!

還是司馬懂得體恤咱們,眾人你一口我一口,飲了起來。誰知一個個不知不覺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司馬看了一圈,眾人猶如稻草捆一般,橫七豎八倒得遍地都是,任憑如何喚叫,都兀自不動,沒人應聲。

他感到滿意,這酒買得值!為了買到它,可是花光了自己的全部積蓄呢。時間緊迫,不能停留太久,他一頭紮進袁盎營帳,拉起他就往外走。

由於太突然,袁盎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頓時蒙了,大腦中的第一反應是,劉濞又在耍花招,便坐在那裏不動。

司馬無奈,隻得跟他說起一樁往事來。

多年前,袁盎還在吳國國相任上,這位司馬當時是國相府上的一位從史(漢朝高官臨聘的屬官,類似於現在政府機關沒有編製的工作人員)。

由於工作關係,他經常出入袁盎府上,一來二去就跟周圍人混熟了。就在這期間,結識了袁盎的一個婢女,兩人都正值青春年少,情愫懵懂之際,很快互生愛慕之情,私訂終身。

這一切都被袁盎看在眼裏,不過,他故意裝糊塗,視而不見,沒有點破。

可惜好景不長,有人察覺了,私下悄悄告訴從史,別以為國相眼瞎,對你們那點小秘密,他早已知曉,趁著他還沒下手,抓緊時間逃命去吧。

從史一聽,嚇得魂飛魄散,那還等什麼?趕緊溜吧。

從史不見了,袁盎馬上明白了怎麼回事,趕緊駕車去追。

從史兩條腿自然跑不過馬車,沒走多遠,就被袁盎攆上,強行帶了回來。

從史心想,這下徹底完了。

萬萬沒想到,袁盎非但沒治罪,反而成人之美,將婢女賜給他,讓他們成婚,正大光明地成為合法夫婦。而且還跟以前一樣,繼續讓他做他的從史,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在朝堂上,袁盎跟皇帝一再強調等級秩序和名分級別(比如慎夫人席子事件),但他絕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腐儒,對於年輕人追求愛情,能大度包容成全,實在難得。

與人私通,非但沒被追究,反而擁得美人歸,工作也保住了,這位從史可謂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從史經曆了與愛人離別又重聚,職位失而複得之後,對袁盎的感激之情可想而知。他暗自發誓,從此以後,隻要有機會,一定要報答袁盎的恩德。

隻是,袁盎後來回了長安,自此音信杳然,兩人再無交集。

時間一年一年過去,從史在職場上一步一個腳印,直到坐上司馬的位子。歲月流逝,但恩人的情義他從未忘記。不過,對於袁盎來說,這不過是一樁陳年舊事,他早已忘得一幹二淨。

故人重逢,舊事重提,別有一番感慨。

司馬當下催促道:“吳王明天定會殺您,請速速動身離開!”

袁盎本想馬上就走,但轉念一想,又停住了腳步,他說:“你家中有父母妻兒,我一走了之容易,但豈不是拖累了你一家?算了,我還是留在這裏,聽天由命吧!”

不得不佩服袁盎這種氣度,到了生死關頭,沒有隻顧自己逃命,仍為他人考慮。

司馬非常感動,但既然他敢於冒險救人,定然提前做了周密安排。他說:“您隻管走就是了,您走後,我也要逃命去了,我的父母已被安置在安全之處,請您不必為我擔憂。”

說完,司馬掏出刀,一刀割開營帳帷幕,引導袁盎往外走。

營帳四下,滿地都是醉酒的士卒,兩人躡手躡腳,從士卒們身上小心邁過,悄然離開了吳軍大營,分道揚鑣,各自逃命。

雖然走得急,但袁盎依然沒忘帶上符節。

作為使者,符節不離身,猶如戰士不棄刀,這是職責使命所在,對於這一點袁盎很清楚。

為盡快趕路,他將符節上的節旄取下來,揣在懷中,以節杖為拐杖,在茫茫夜色中,高一腳低一腳地往前趕。

袁盎跌跌撞撞一口氣走了七八裏路,好在吳軍始終沒有追上來。

此時天色漸漸發白,袁盎暗自慶幸逃離虎口。正準備要歇一會兒,忽然,遠處出現了一隊騎兵,袁盎大驚失色,以為遇到了吳兵,待走近一看,才知虛驚一場,原來是巡夜的梁國偵察兵。

袁盎長吐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終於安全了。

抵達梁王大營後,袁盎讓人趕緊疾馳去長安,給皇帝稟明實情,讓他徹底丟棄和平解決吳楚叛亂的幻想,做好全麵戰爭的準備。

再說景帝,自袁盎走後,心中忐忑不安,恰好,在前線軍中任校尉謁者仆射的鄧公(名不詳,漢中城固人)回長安來彙報工作。

景帝很想知道梁國的前線情況,見到鄧公後,急切地詢問:“卿自軍中來,聽聞晁錯伏誅,吳楚退兵否?”

對於晁錯的死,鄧公既感到惋惜,又深為他不值,但知道這是皇帝欽定的案子,故而,一直不敢為他抱屈喊冤。如今,皇帝要問,他覺得心中的話不吐不快,便直言道:“吳王久懷不臣之心,蓄謀作亂已有數十載,碰巧趕上朝廷剝奪封地,被徹底惹惱了,誅殺晁錯不過是為謀反找的一個借口罷了。他如此大費周章,哪裏僅僅是為了一個晁錯?晁錯對朝廷一片忠心,卻遭到殺害,臣擔心自此後,天下士人都緘口不言,不敢再為朝廷說真話了。”

鄧公的話,讓景帝感到有些意外,他若有所思地問:“是嗎?”

“諸侯坐大,危及社稷宗廟,天下人皆知,唯獨晁錯敢於任事,請求削弱諸侯土地,以加強朝廷威望,本是利在萬代的好事。可惜,削藩剛推行開來,晁錯就遭誅殺,朝廷如此做法,簡直是親痛仇快。對內堵住了忠臣的嘴,往後恐怕無人敢再說真話;對外等於幫助諸侯們除掉了一個對手。臣以為陛下的做法,實在不可取。”鄧公沒有回避,將積壓在心中的話一吐為快。

景帝聽後,半晌沒有言語,許久之後才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您說得很對,我現在也很後悔殺了晁錯!”

事後,景帝提拔鄧公為城陽(今山東省菏澤市東北)中尉,算是對他敢於直言的一種獎勵。意在告訴天下人,逆耳忠言朕還是聽得進去,是非善惡朕還是能辨得清的。

至於這是景帝迫於形勢不得已的表態,還是真的心生悔意,已不重要了,畢竟死者不能複生,世上再無晁錯矣!

為保住江山,對於皇帝來說,無人不可犧牲,就算明知你是冤枉的,也無不可,大不了事後再平反昭雪嘛,屆時別人還得感念皇恩浩蕩。古往今來,莫不如此。

是和是戰,討價還價,那是政客們的事,作為將軍,必須為贏得戰爭做準備。景帝派袁盎出使吳國時,周亞夫已行至霸上,準備東出函穀關,迎戰吳楚叛軍。

曆史往往充滿偶然,有些不知名的小人物在關鍵時機冒出來,三言兩語,往往就會改變曆史進程。在霸上,周亞夫就遇到了這樣一個小人物,他叫趙涉。

隻知道,他是位讀書人,至於是哪裏人,以前幹過什麼,統統不知。

“將軍此去救梁國,是打算走函穀關嗎?”趙涉問道。

周亞夫點點頭,從關中東出,函穀關是必經之道,這還用問嗎?

趙涉勸道:“將軍切不可走函穀關,這條道路天下人皆知,吳王豈能不知?走函穀關必經崤山、澠池,沿途多山勢險要之地,很容易隱蔽藏身,得知將軍東來,吳王必會在此地埋伏刺客,狙擊將軍,將軍切不可冒險。行軍打仗講究出其不意,將軍何不調整行軍路線,改走藍田,經武關,直奔洛陽?如此一來,雖說行程上耽擱一兩天,但可以直取洛陽武庫,殺他個措手不及,吳楚叛軍定會亂了陣腳,將軍可一舉奪得作戰先機!”

周亞夫一聽,非常高興,當機立斷,下令改變行軍路線,改走武關,果然沿路平安無事,順利到達洛陽。而後,周亞夫派人至崤山、澠池一帶搜捕,果然抓獲了不少埋伏於此的吳國刺客。

至於趙涉,周亞夫奏請皇帝,讓他擔任護軍(軍中監督官)。

周亞夫沒有稍做停息,立刻在滎陽集結部隊。

隻要牢牢守住滎陽不失,吳楚叛軍就無法對中央朝廷構成威脅。

劉濞率領吳楚叛軍猛攻梁國棘壁(今河南省柘城縣西北),梁國數萬士卒戰死。梁王劉武以韓安國、張羽等人為將軍,死守睢陽城,誓死抵抗吳楚叛軍,雙方死傷慘重,戰爭陷入膠著狀態。

韓安國字長孺,梁國成安縣(今河南省汝州市東南)人,後來移居睢陽,曾跟隨田生(鄒縣人)學習《韓非子》法家思想及雜家學說,後做了梁國中大夫。

張羽是楚國國相張尚的弟弟,張尚死在楚王劉戊手中,他與叛軍有著血海深仇,為了給兄長複仇,打起仗來跟玩命一般,勇不可當。

韓安國與張羽二人,一個老成持重,一個勇猛過人,兩人互補不足,搭配得當,在他們的通力合作之下,吳楚叛軍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一時難以突破梁軍防線,陷入兩難之境。進攻討不到便宜,如果繞過梁國直接西進,又怕梁軍在後麵偷襲,被前後夾擊。

惱羞成怒之下,劉濞進一步加大兵力猛攻梁軍陣地,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拿下梁國。

戰況果如周亞夫當初預想,雙方都拚盡全力廝殺。

目前,梁軍能夠攔阻住吳楚叛軍,主要憑借熟悉地形的優勢,以及將士們被激發出來的高昂鬥誌。不過,要是時間一長,梁軍能否頂得住,實在難說。

劉濞為了今日,準備了幾十年,無論軍隊數量還是武器裝備,都遠在梁軍之上。

眼看將士傷亡不斷擴大,梁王心急如焚,得知周亞夫已經率兵東出,急急派人去求援。

誰知周亞夫沒有直奔睢陽而來,反而直奔梁國以北的昌邑(在今山東省巨野西南),然後深挖溝,高築壁壘,擺出長期屯兵於此的架勢。

麵對紛至遝來的梁國求援信,周亞夫不為所動,堅守不出。

劉武急得快瘋了,隻得派人前往長安,請求皇帝下令,命周亞夫出兵救援。

接到劉武的求援後,景帝也坐不住了。雖說他以前曾和周亞夫有約在先,但現在已顧不了那麼多,要是劉武有個閃失,老娘還不跟他拚命!景帝立即派使臣前往周亞夫營中,命他立刻出兵,救援梁國。

皇帝的詔書周亞夫接下了,但依然按兵不動。

大俠相助

周亞夫不出兵,並非自身實力不足。

自東出函穀關以來,得到了朝廷、地方,甚至是民間的大力支持。

劉濞、劉戊等人為了個人野心,將國家拖入戰亂之中,他們這種不義之戰,注定不得人心,不斷有人加入平叛大軍,其中有騎郎將李廣、河間王劉德的太傅衛綰、將軍直不疑(官秩兩千石,具體職位不詳)。

李廣的事跡以前提過,在這裏介紹一下衛綰和直不疑。

衛綰和直不疑可謂一對難兄難弟,他們的人生起落大致同步,性格也頗有些相似,就連最後的結局也近乎一致。平定吳楚叛亂,是他們人生的轉折點。

先說衛綰。衛綰,代郡大陵(今山西省文水縣)人,在文帝時,他憑借擅長的弄車之技被選為郎官。究竟什麼是弄車之技,有種種說法,有說是以馬車為表演道具的一種雜耍,也有說是嫻熟駕車。不管怎麼說,衛綰是文武全才,這一點毋庸置疑。

衛綰為人敦厚謹慎,深得文帝信任,不斷被提拔,一直坐到了中郎將的位置上。

中郎將直接負責皇宮宿衛和皇帝本人的安全工作,在文帝時做過這一官職的另外兩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袁盎和張釋之。

衛綰為人眼快、腿勤、嘴巴緊,工作認真負責,相比動輒直言勸諫的袁盎和張釋之,文帝更喜歡衛綰,前後共賞賜他六把寶劍。

那時候,景帝還是太子。有一次,他邀請皇帝身邊的近臣赴宴飲酒。

太子和皇帝的關係非常微妙,他們既是父子,又是君臣。皇帝對太子的心態也很複雜,既希望太子有能力、有魄力、有擔當,但同時又擔心太子勢力過大,對自己構成威脅。

古往今來,在位皇帝被太子架空,甚至父子骨肉相殘、逼迫退位之事史不絕書。

太子不好當,沒出息肯定不行,但鋒芒太露,又怕遭到皇帝猜忌。皇帝和太子之間的父子親情,在權力競爭麵前,根本不值一提,皇帝對太子的提防,絲毫不亞於對臣下的戒備。

太子想要過得好一些,就要設法掌握皇帝的喜好與厭惡,以便投其所好,討其歡心。

要掌握皇帝的內心世界,毫無疑問,要從皇帝身邊的人下手。

中郎將負責皇帝安全,掌握皇帝行蹤自不必言,對皇帝的了解也遠超過一般官員。

在皇帝身邊待了這麼多年,衛綰耳濡目染,見得多了,自然知道宴無好宴,酒無好酒。但太子盛情相邀,又不能直接拒絕,遂借口身體不適,婉言謝絕了邀請。

文帝去世前,特意交代景帝說:“衛綰此人是個值得信賴的長者,我死後,希望你善待他。”

景帝嘴上滿口答應,但心頭的結卻一直解不開,繼位後,就把衛綰晾到一邊,不予理睬。

衛綰心中明白,皇帝這是故意不給他好臉色看,所以在工作上更加謹慎細微,不敢懈怠,景帝盡管有些不滿,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啥毛病來。

君臣二人就這樣在不冷不熱中度過了一年多,直到有一次,景帝要去上林苑,特意讓衛綰與自己同乘一輛車。

衛綰有點尷尬,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侍坐一旁,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說點啥。沉默中,不覺已走了很長一段路。

半晌後,還是景帝主動發問了:“知道為何讓你陪朕同乘一車嗎?”

“臣下不過是代郡一介戲車士,幸有微薄功勞,蒙先帝和陛下擢升為中郎將,以臣的愚鈍,實在不敢揣測陛下之意。”衛綰恭恭敬敬地回答。

對衛綰的態度,景帝還比較滿意,便舊事重提,問他,當初相邀,為何不肯賞臉。事已至此,衛綰更是打死都不能承認了,一口咬定自己當時確實病了,動不了身。

都是陳年往事了,景帝也不再想深入追究,當場要賞賜一柄劍給他。

景帝的用意很明了,作為先帝的舊人,往後也要一如既往地忠於朕。

要是換了旁人,肯定馬上感激涕零地接過劍,抓緊機會向皇帝表忠心,以爭取換得皇帝更大的信任。

誰承想,衛綰卻說:“先帝在世時,已給臣賞賜了六柄寶劍,恕臣不能再接受陛下的賞賜。”

皇帝賜劍是一種榮耀,宮內的劍也是稀罕物事,朝臣中大多數人獲賞後,多拿來饋贈親友,或用來購置產業,很少有人收藏在家中不動。

景帝當下表示有些懷疑,立即命人去衛綰家中取劍,結果發現六把劍完好如初,根本沒有動過。景帝釋然了,他看出來了,衛綰私德沒問題,是個忠於職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