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亞洲
大運河從隋煬帝的洛陽出發,向北撞進了北京,向南撞到了我們杭州,至於撞進了長篇小說,這在我是一時沒有想見的。
運河撞進散文家柯平的名為《一個人的運河》曆史隨筆集,撞進詩人張國雲的有一百七十餘首詩作組成的詩集《一條大河裏的中國》,撞進我與黃玲女士主編的反映運河南端風情的散文詩集《風情拱墅》,都是可以想見的,但是以長篇小說的文學樣式直接描繪運河曾經的風起雲湧與驚心動魄,一舉動用三十萬字,這仍然令人感到驚訝。
手筆確是大了一些。
考慮到作家出自於山東濟寧,這就有點好理解了。
作家楊義堂有政府頭銜,他是濟寧市文物局的副局長。
濟寧處於大運河一千八百公裏中的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我曾有一首短詩詠濟寧,名為《運河的肩膀》,詩如此寫:
如果這個比喻是成立的:大運河是一條扁擔,挑起了半個中國,那麼,扁擔下那個承重的肩膀,就是山東濟寧。
請允許我把濟寧的某座樓頂,再比喻成“孔子觀川亭”,那麼我往北看,是半根扁擔;我往南看,是扁擔的半根。
也請允許我,此刻,發出夫子式的感歎。夫子言:逝者如斯夫。
我想說:偉者如斯夫!
這液體的扁擔,這隋唐的“高鐵”,這兩千五百年不曾梗阻也不曾硬化的血管啊!
至今,我仍聽見,河中此起彼伏的船笛,在擔負中國扁擔的嘰嘎嘰嘎的響聲;至今,中國還在自己開鑿的水路上行走,甚至可以斷言,這種行走的速度,與飛機,與“高鐵”,相差不多。
這一刻,我甚至生出了一種河督的心情。河督衙門,元明清曆朝都設在濟寧。現在,我就設想自己,是扛動運河的肩膀。我把我嚴厲的口諭,想象成肩膀上的硬繭。
請讓我斷言,我們的民族不僅能像誇父一樣逐日,在奔跑的同時,還能挑起自己,還敢以一條長達兩千八百公裏的液體的扁擔,混淆南方與北方,混淆富庶與貧困,混淆無比的艱難與無比的幸福。
顯然,濟寧獨特的地理方位對於京杭大運河而言,是無法替代的。同時,濟寧對運河文化的重視、研究、弘揚、推廣,許多年來也都有目共睹。譬如,大運河沿線十七座城市就是2004年在濟寧達成的共識,決定聯合起來申報“世界文化遺產”。
也很顯然,作者作為濟寧的政府官員,宣傳運河以及弘揚運河文化是他的本職,他責無旁貸。但是,決定動用長篇小說這樣的文學樣式,卻不是一個政府官員所能設想的。如此的決策,隻能形成於作家的心靈。也就是說,這位官員究其文化學識與文化氣場來說,是一位真正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