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是一張還年輕的臉,單論五官並不十分漂亮,但整體卻協調、耐看。
眉峰淡掃,眼線隻塗了最內側很淺的一層。昂貴的BB霜,讓她的肌膚看起來總是白皙細膩,絲毫沒有粉底的痕跡。
伍姍想起趙錦常誇她不施粉黛清麗脫俗,暗自發笑。
剛認識的時候,趙錦就表示,不喜歡濃妝豔抹的女人,說,還是不化妝的自然。
伍姍含笑點頭。男人喜歡的是不化妝也漂亮的女人,不化妝的醜女如果還信這種鬼話,那上帝真是對她太殘忍,連智商都剝奪了。
伍姍從首飾盒最深處取出卡地亞藍氣球,小心地戴在腕上。
多虧同事楊楊,如果不是她提點,她還一直矜持著自己那點清高,她不圖趙錦任何東西,她對他是真愛。
可日子久了,她陷入地越深,就越難把控自己。
她開始認同楊楊的理論,男人對女人就像炒股,投入越多時間、精力和金錢,就越不容易放手。
於是半年前30歲生日,她破天荒地要了一塊卡地亞。
趙錦似乎對她突然轉變的態度略感詫異,但也隻遲疑幾秒便答應了。
伍姍低頭看了一會兒纖細的手腕,視線自然又落在光禿禿的無名指上,咬了咬牙。
她要去見王鴻波,趙錦老婆。
有了欲望,便有了負擔。如果放在一半年前,她不會這麼緊張。她也沒料到,僅僅一個生日,自己的心理會發生巨變。
哪怕28、29歲,她也隻當自己二十多歲,並不怎麼在意。
可是30歲來得太突然了,她幾乎猝不及防。
當晚她夢到自己回到幼年長大的村子,大約除夕吧,有鞭炮聲,可她回到家裏,殘破的院牆和黑漆漆的屋子,隻剩她一個人,她感到孤單得可怕,忽然母親從牆角的陰影中走出來,粗糙的手向她直勾勾地伸著:“錢,給我錢,給我錢……”
一股發自心底的痛惡驚醒了這個夢。
額頭潮濕,她冷笑,自己算什麼,出欄的豬還是待開苞的頭牌?那個算計著將她養大的母親,大概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失控的一天。
伍姍起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牛奶,雖然會造成補妝的麻煩。
她不再像小姑娘那樣肆意揮霍青春的資本,楊楊給她建議了一種鮮牛奶,保質期隻有三天,她喝了一個多月,感覺好極了。
她隻有下班才有空去超市采購,常常買不到,昨天還有一對老夫妻跟她搶最後一桶牛奶。明明是自己先拿到的,那老太太偏說自己先看見的,還說什麼年輕人不知道敬老。好笑。她不客氣地奪走牛奶,告訴老太太,讓她早上早點來買,反正退休有大把時間,何必非要等這時候跟上班族搶。為老不尊。
想起老太太憤怒而無可奈何的老臉,她得意地笑了。
對於像母親一樣強悍的老女人,她本能排斥。
伍姍小心撅起嘴喝了一口,盡量不讓液體沾到唇邊,啊,真是香醇美味。心情平靜多了。
看了看時間,伍姍重新補了唇膏,拎起愛馬仕出了門。
伍姍一眼就看到咖啡廳靠窗坐著的王鴻波。
空闊的咖啡廳用綠植和半高的玻璃牆分隔成不同區域,木地板上鋪了厚厚的地毯,音樂清淡而有情調,隻有三三兩兩的客人,衣著考究,舉止斯文,低聲私語。
選在這樣的地方,應該不至於開撕吧。
伍姍定了定神。
王鴻波也看見她了,遠遠衝她一笑。
她快步走過去。
“你很準時。”
王鴻波笑著點頭,沒有一點正宮的架子。
伍姍在對麵坐下,順手將手機扣在桌子上。
王鴻波是真正素麵朝天,臉頰有些許雀斑,五官不難看也不美,皮膚倒是不錯,大約因為身材豐潤的緣故。上身是狗頭花紋的黑色絲質襯衫,下身穿了條白褲子,緊繃在腿上,腳上是一雙平底涼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