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入夜,暮色漸濃,當遠方鍾樓的指針臨近六點的時候,街道上零星的人影匆匆聚集到了街頭,一起在寒風中顫抖著等待許久之後,終於簇擁著鑽入一輛路過的公共汽車,緩緩消失在風沙盡頭。
喧囂的城市漸漸沉寂,寬闊的街道上積累了一層一寸厚的黃沙,冷風輕輕撫平行人留下的足跡,掩蓋了一切生物存活的跡象。夜色越發濃鬱了,街道兩旁每隔十米就有一對路燈,可絕大多數卻並沒有發出光芒,碩果僅存的幾盞也隻是散發著昏黃的光暈,而且閃爍不定,電壓似乎非常不穩定。
“哢擦,哢擦……”萬籟俱靜的冬夜,一個男人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昏黃的燈光下,他踩踏在黃沙上,發出如同行走在雪地上“簌簌”之音,隻可惜枯黃的色彩缺乏白雪漫天的浪漫。男人似乎非常怕冷,一件垂落到腳踝的風衣裏不知緊緊包裹了幾件棉衣,讓他本來高挑削瘦的身材顯得格外臃腫。
男人行色匆匆,而且有些心不在焉,一路磕磕絆絆著走到了街道盡頭,在黑暗中顫抖著從懷裏掏出一張褶皺不堪的紙片,借著打火機昏暗的火焰確認了一下紙片上模糊的字跡。
“安陸街782號,King。”男子摸索著冰冷的石階,顫顫巍巍地走到了門前,他的身體似乎非常虛弱,盡管已經很小心了,但還是在臨近門前的時候不小心被黃沙滑了一跤,雖然墨鏡與圍巾很好的掩飾了尷尬的表情,但起伏的胸膛卻預示著他的心情其實並不平靜。
街道的盡頭隻有一間住宅,就是這個安陸街782號,一棟老式的複式小樓,隻有兩層,夾雜在附近林立的高層建築之間,很容易被人忽略在漆黑的夜色中,男子能找到這兒來,看來確實下了一番功夫。
“咚咚……”男子敲了敲厚重的木門,發出沉悶的聲響。從門縫透出的亮光來看,這兩扇門板後並沒有上鎖,但不知為何,男子即使是拚盡全力,卻像是蚍蜉撼樹一樣,難以推動這兩扇結實的門板分毫。
“您好,咳……請問King先生在家嗎?秦先生介紹我來的,他說您能幫我。”男子喉嚨中發出沙啞的聲音,難聽得像一隻夜梟在嗚咽,他似乎是得了很久的重感冒未愈,不僅身體虛弱無力,連帶著聽覺視覺也退化的厲害。
“哐當!”男子話音剛落,兩扇厚重的門板忽然被一股猛力向後掀開,突兀的聲響,引動屋內熱滾滾的氣流迎麵撲來,差點又嚇得男子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於先生是嗎?您好,歡迎光臨。”一個年輕男子詭異地出現中年男子於先生麵前,於千鈞一發之際從門後伸手扶住險些摔倒的他,將他扶進房屋中。
燭光搖曳,水汽蒸騰,房子內和街道外一樣,光線很昏暗,溫暖的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木香,絨毛地毯纖塵不染,密布的花紋踩上去讓人心生寧靜,房子內奇異的環境與外邊寒冷的冬夜簡直是兩個天地,於先生一進來,久病的身體感受到了異樣的舒適,始終緊裹的風衣也不禁鬆開了紐扣。
“嗬嗬……不要嫌光線暗,您也知道,現在電是奢侈品,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我還得留著做其他事。就算是那三根蠟燭,如果不是您要來,我也不舍得一次點這麼多。”年輕男子尷尬一笑道。
客廳布置簡單,但是很有書香氣息,除了東側三個滿滿的大書架和一張放著筆記本的書桌外,再沒有什麼家具,也沒有過多的裝飾,若非住宅地址比較神秘外,在於先生眼中與普通大眾家庭並沒有什麼區別。
房間中央的鐵爐燒得火紅,火焰上的銅壺裏沸騰的水蒸氣“嗤嗤”作響,年輕男子將於先生扶到火爐邊的沙發上,微微一笑道:“請坐,爐子裏燒得東西對您身體有幫助,您是客戶,不要客氣,反正我都會算錢的。”
“您……是King先生?”於先生靠近爐火,終於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長舒一口氣開口問道。對眼前這個年輕人,於先生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因為他從秦先生尊敬的語氣中感覺到,所謂的“King先生”,並不應該是這樣一個年輕人。
“不是!老家夥上個月心血來潮退休了,現在是我接班,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請慢慢說。”年輕人轉身走到牆角的酒櫃前,緩緩道,“紅酒,茶水,或者咖啡?哦,對了,您現在不宜飲酒,為您的健康狀況考慮,我就自作主張了。”
“春日宜飲綠茶,諸如龍井毛尖,冬天嘛,就給您奉上一杯烏龍了,七十四度泉水浸泡,溫度適宜,這年頭絕對算不可多得,醇厚甘甜,暖胃養身。”年輕男子微笑著遞過來一盞茶水和一張賬單,淡淡說道,“您既然能找到這兒來,多餘的話相信就不需要我再說了,這是我們的收費標準,如果您同意,那我就準備計時了。五分鍾後,我們的談話將進入收費階段,還請您珍惜時間和金錢,仔細考慮好該說什麼不該說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