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三月,遼東形勢忽變。經過休養生息後的努爾哈赤率後金大軍卷土重來,靠內應協助攻陷沈陽。經略袁應泰應泰撤奉集、威寧諸軍力守遼陽,布陣城外迎擊,雙方激戰了五日,明軍敗退,遼陽城又告陷落,袁應泰自刎而死。
遼沈一失,“河西軍民盡奔,自塔山至閭陽二百餘裏,煙火斷絕,京師大震。”遼東僅剩錦州一道屏障,“狼來了”不再是一句戲言。熊廷弼守疆的功勞也重新開始被人重新提起,東林黨人劉一燝、江秉謙等主張非熊廷弼重出鎮遼,不能令遼局有轉機。浙黨一係則力薦張鶴鳴。皇帝下諭推許熊經略遼東一年,“威懾夷虜,力保危城”之功,並降旨懲罰姚文宗、馮三元等,親為洗冤。“帝乃治前劾廷弼者,貶三元、修德、應嘉、鞏三秩,除宗文名。”熊廷弼有前次的教訓,並不情願,幾番推辭。但皇帝下詔勸慰,並曉以君臣大義。熊廷弼沒法,隻得接受任命。
七月,熊廷粥到京,加兵部尚書,經略遼東,賜敕書、尚方劍,副總兵以下先斬後奏,發放國庫銀解決軍需供應問題。另賜一品官服,出行前在都城外設宴招待.朝廷大臣們坐陪為其餞行,隆重歡送,又安排京營選五千兵馬隨行。這可真是個異數,熊廷弼這回真的是被重視了?
熊廷弼本人卻是有苦難言的,他是力主防守的,也善於策劃防守,但這回皇帝和朝廷對他的希望可不是守疆,而是收複遼沈失地。所以他提了個比較穩妥的三方布置策,“廣寧用馬步列壘河上,以形勢格之,綴敵全力;天津、登、萊各置舟師,乘虛入南衛,動搖其人心,敵必內顧,而遼陽可複。”按熊廷弼的計劃,所謂“三方布置”還需要聯絡朝鮮,募集失土遼人為策應,是個長久方案。可明廷是沒有這份耐心的,想要的是速戰速勝,是要馬上就能見到成效的東西。所以,熊廷弼再度讓其失望了。就連當初力主他上任的江秉謙也指責說,熊廷粥起用於田間,深受皇恩,然手握兵權,疆場戰事卻不服從朝廷指揮,數月以來,作為經略沒拿出什麼計策。
熊廷弼還麵臨更棘手的難題,那就是權力掣肘。當時遼東巡撫薛國用因病久不應事,由王化貞接替。巡撫是地方最高軍政長官,至於經略,是戰事開始後才增設的,二者的統屬關係並無製度上的明確,熊廷弼上一次守遼東時,正好巡撫周永春被“言官追論開原失陷罪,遣戍。”所以算是身兼二職,尚無掣肘。這回問題來了,尤其對熊廷弼這樣的不知變通的性格,問題就更嚴重了。
王化貞,諸城人。萬曆四十一年進士。由戶部主事曆右參議,分守廣寧。“會遼、沈相繼亡,廷議將起廷弼,禦史方震孺請加化貞秩,便宜從事,令與薛國用同守河西。乃進化貞右僉都禦史,巡撫廣寧。”王化貞守廣寧已有多年多年,頗有成績,“蒙古炒花諸部長乘機窺塞下,化貞撫之,皆不敢動。朱童蒙勘事還,極言化貞得西人心,勿輕調,隳撫事。”
王化貞不是大將之才,不過後人將其定性為庸才也有所不公,遼沈被陷之後,“化貞提弱卒,守孤城,氣不懾,時望赫然。中朝亦謂其才足倚,悉以河西事付之。”麵對岌岌可危的局麵,以“廣寧止孱卒千,化貞招集散亡,複得萬餘人,激厲士民,聯絡西部,人心稍定。”對潰敗後的遼東局勢的穩定,王化貞是功不可沒的。
此時王化貞擁兵十三萬鎮守廣寧,正與後金大軍對峙,而在山海關“全麵節製”的熊廷弼對其戍守策略卻不以為然,多有指責。王化貞不滿,就讓熊廷弼來製定具體措施,熊廷弼也毫不客氣,“乃請申諭化貞,不得藉口節製,坐失事機。”對四方援遼之師,王化貞定名為“平遼”,熊廷弼不滿意:“遼人未叛,乞改為‘平東’或‘征東’,以慰其心。”熊廷弼想實施的是“三方布陣”,名為複地,其實還是以守為主的穩健策略,但王化貞激進的多,他更熱衷於支持毛文龍,扶持蒙古勢力對抗後金。二人看法相距甚遠,無法配合,互相攻擊的奏章不斷地上達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