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不要把鼻水噴到我這裏來啊!?巨星黃瀨涼太先生!”

以諷刺挖苦的口吻說著,青峰瞪向了眼角已有了法令紋的黃瀨。

“好過分!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隻不過是一點鼻水而已!這麼點小事都計較,小青峰你是有多娘娘腔啊?”

“啊啊——?!黃瀨你這混蛋說什麼呢?!”

“………………”

彼時,躺在軟榻之上的霜月因為眼前這對看不到的活寶又開始演繹相聲而露出了一個有些蒼白的淡笑。

(在那之後已經過了二十年……)

二十多年前,從黃瀨的公寓離開,在自家別莊睡著了的霜月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睜開眼睛。然而上天賜予了霜月奇跡,讓霜月還能多停留在這個世界一會兒。

可奇跡之所以是“奇跡”就是因為奇跡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霜月的開顱手術始終是做得遲了。她腦內的癌細胞早已擴散。這二十多年的時光簡直就像是用霜月的視力換來的。然後,這次上天不會再給霜月用任何她所擁有的東西去換取奇跡的機會。

霜月不是放棄了希望。她隻是懂得決斷——再繼續治療下去也隻是徒增痛苦,拒絕把所剩不多的時間花在無謂的治療上,霜月隻想要平靜的和最愛的人走完最後這一小段旅途。把孩子留下是因為他們必定接受不了母親的決斷,也是因為霜月不想被兒女們用哭泣聲送走。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這次霜月卻意外的一點都不感到害怕。

(因為我——)

霜月的手微微一動,而握著他手的那個人馬上就感覺到了。

“霜月?”

“哲也。”

霜月看不到哲也,甚至被哲也握著的手也沒有了感覺。但是因為聽到了哲也的聲音,即使是身處永遠不會再有光明到來的黑暗之中,霜月也依然十分的安心。

“哲也,我啊……”

霜月的聲音很輕很輕。

“非常非常的幸福。”

這次不需要由哲也開口確定自己的幸福,霜月已經可以斷言:“這二十年來,我沒有一天感到自己生活得不幸……”

“呿~!明明霜月你和我在一起會更幸福的。”

霜月看不見,所以她不知道笑著說出這種話的黃瀨臉上滿是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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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少來了!你明明給她的隻有不幸而已!”

青峰還在和黃瀨抬杠。強迫著自己維持著高昂的吵架情緒,不想讓霜月在最後還難過的青峰用大聲說話來壓抑住了自己口吻中的泣音。

“小青峰才沒有資格這麼說我呢……你還不是一樣沒能給霜月幸福……”

話說到一半,黃瀨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大粒大粒的晶瑩從他的眼眶中掉落下來,碎落在他捂著嘴巴的手上與衣服上。

“閉嘴,全世界就你沒資格對我說這種話。”

青峰說著給了黃瀨背上一掌。這響亮的一掌打得黃瀨慘叫起來:“好痛!!”

於是霜月又笑了,笑得連肩膀都有些顫抖。

“很開心、真的很開心。能喜歡上別人,能被別人喜歡。真的……”

陪著霜月一起笑,坐在霜月身邊、握著霜月手的哲也聽著霜月用越來越朦朧的聲音說著她想說的話。

“很幸福。幸福的像做夢一樣……”

像是困倦了那樣恍惚地閉上眼,又因為想說的話還沒說完而努力地撐開眼皮。被握住的手已經完全沒了知覺的霜月向著哲也的方向湊去。

“哲也——”

“嗯,我在。我在這裏。”

知道霜月是想對自己說些什麼悄悄話,哲也攬住霜月,讓霜月的唇湊到了自己的耳朵邊上。

“……”

氣若遊絲地張了張口,霜月好不容易才呢喃出聲:“我……”

(我,)

(遇到你很幸福。)

(和你生活很幸福。)

(愛上你也很幸福。)

想要說的話太多太多,即使再給霜月一百年的時光,她大概也沒法真的說完自己想要說的話。

(我——)

眼角滲出一點晶瑩,霜月在黃瀨和青峰的注視下緩緩地闔上了雙眼。

“愛……你……”

零落的字句散落在耳邊。生理性的眼淚滲出眼眶,哲也微笑著抱住了霜月完全癱軟下來的身體。

“我也、一直都愛著你。”

“比任何人都要更加、更加的愛著你。”

“霜月……”

答應我,哲也。要是哪天我先走一步,我一定會來接哲也的。

許下新的約定的那天是青空之日。澄澈的蔚藍天空讓哲也想起了自己作為帝光中學的一員踏進帝光中學的那一天的事。

所以說好了。

未來的某天,當孩子們已經不再需要嗬護他們的羽翼,當黃瀨和青峰已經懂得放手。

在那之前——

“我……”

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哲也。

“會等的……”

“一定會等的。”

滾燙衝刷著臉頰,抱著霜月的哲也閉眼而笑。

“我會好好的活著,等到霜月來接我再去找你的。”

“說好了。”

“這是我們的約定——”

到了約定的日子,踏破殘破老舊的軀殼,黑子哲也必定隨著蒼崎霜月而去。這次兩人必將不會再錯過,必將不會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