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的話問的沒頭沒腦的。饒是和父母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嵐也不能很好的理解父親是在問些什麼。然而,他的母親卻似乎明白了她的丈夫在問些什麼。
掀動眼皮,躺倒在沙發上,雙眼睜開一條縫的霜月微微啟唇,發出了有些沙啞的聲音。
“受夠了。”
母親的話讓嵐的心髒稍微收縮了一下。
“已經,”
血液像是在嵐的血管裏逆流。
“厭倦了做賢妻良母了。”
加速的心跳讓逆流的血液如同某種銳利的武器那樣穿刺在嵐的身體裏。
(喀嚓喀嚓,嘎吱嘎吱。)
嵐記得像個大孩子那樣的父親曾經如此對自己形容過那種在他心中反複回響聲音。
(……真的是這樣的。)
嵐當時還笑話敦怎麼會用這麼模糊又曖昧還很孩子氣的擬聲詞來形容他的感受。現在的嵐卻是明白的。沒錯,其實那個“喀嚓喀嚓”又“嘎吱嘎吱”的聲音確實很貼切。
(真的、是這樣的——)
——因為那是內心支離破碎的聲音。
“忍受不了的話就離婚吧。”
平靜的、冷靜的、冷酷的。像是在說吃膩了某道曾經喜歡的菜,今後不打算再吃一樣;從沙發上爬起的霜月赤著腳走到了嵐的麵前,從嵐的手裏拿過了自己的手袋。
一張薄薄的紙被扔到了蹲著沒有動的敦腳下,那張紙上分明印刷著“離婚屆”的字樣。
“有要求盡管對我的律師提。具體的離婚協議書他會起草的。嵐、篤宏和秋人也不是需要媽媽照顧的小孩子了,他們要怎麼選我都沒意見。”
無視三個因為過度的震驚而僵直在原地的兒子,就連不怎麼正視她的小兒子此時因訝然而抬起頭來、睜大雙眼凝視著她都不能讓霜月的腳步有一秒的遲疑。
(是我的錯。)
嵐想自己一定是受到了懲罰。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因為自己太過於自私,所以受到了懲罰。
(我明明知道的、知道的……!但我還是——)
染成奶茶色的長發在風中飄舞。一刀平的齊劉海之下是一雙明亮至極的眸子。柔嫩的皮膚吹彈可破,櫻花色的唇瓣泛著瑩潤的光澤,微動的羽睫一如小扇。
那是不用任何語言就能解釋的一見鍾情。
因為喜歡打籃球,父母的老友又正好是桐皇高校的教練,高中想都沒想就考了桐皇的嵐在翌年的開學日裏,於落櫻之中遇見了剛入學的雪森麻耶。
“多麼清純又美麗的女孩子啊。”明白自己的腦袋裏產生這樣的想法的時候,麻耶已經自顧自地搭訕起了嵐。
“您是二年級或者是三年級的前輩吧?”
麻耶衝著嵐微笑:“可以請您告訴我一年級的教室在什麼地方嗎?”
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也不需要什麼特別的原因。總之,過去接近十七年的人生中和教父冰室辰也,還有母親的好友黑子哲也等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兒兼籃球笨蛋們混在一起,自己也是個籃球笨蛋的嵐在這一刻墜入了愛河。
嵐雖然是籃球笨蛋,可他並不遲鈍,反射弧也意外的短。所以他很快就察覺到了麻耶是故意接近自己的。一開始還以為麻耶是不是喜歡自己或是自己兩個弟弟中的某一個的嵐沒有用多少時間就發現麻耶的目標其實是自己的父親。
“紫原前輩的爸爸好帥哦~~”
“我將來也想成為紫原前輩爸爸那樣的糕點師!”
“上次我去了紫原前輩的爸爸開的店呢~”
聽著麻耶的旁敲側擊,嵐怎麼可能會不明白麻耶是想讓自己帶她進入自己的家庭,好接近自己的老爸?可是喜歡麻耶,天真的以為麻耶不會真的想要和有婦之夫發展出禁忌的關係,以為自己遲早能讓麻耶喜歡上的嵐還是讓麻耶進入了自己的家庭,介入到了自己父母的關係之中。
“今天我在外麵睡。”
丟下這麼一句話,拿著手袋的霜月徑直從兒子們的麵前離開。背對著丈夫走出家門的她很快又把剛開進車庫裏的跑車給開了出來。
(是我的錯——)
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噎住。聽著跑車引擎發出的聲音,低頭站在原地的嵐怔怔地望著自己的腳尖,視線在一瞬間模糊。 推薦本章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