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
“什麼叫‘又’?我敢說這是你最後一次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以後我讓你高攀不起!”
真有幾副裝成熟的小屁孩兒模樣。
“什麼‘高攀不起’!誰吃飽了攀你呀!”
千夜村的唯一一所僅有六十餘學生的學校。它沒有名字,因為曆代校長都說不需要。既然這已經成了一種傳統,白楊風就沒必要打破它。學校隻開設兩種課程,上午是文化課,學生們坐在教室裏百無聊賴瞅著上麵慷慨激昂的唐星華。下午是實戰課,執課老師是羅陽雲。
學校的操場比建築區域大好幾倍,它足夠讓這一端的聲音傳不到彼端。每個星期五下午便是實戰課的小活動“比試”,說白了就是兩個孩子打打架過過孽,但這過孽是在秩序與規矩下的。羅陽雲作為裁判,卻時刻像是要睡著了一樣耷拉著腦袋。
這是本學期最後一節實戰課了,文化課在上午全部結束。勞累了一學期的老博士坐在老槐樹下,觀看最後的比試。
他捧著一本幾十厘米厚的羊皮書,上麵稀稀拉拉寫著看不清的文字。他推了推眼鏡,目光朝羅陽雲的方向探去。
羅陽雲正心情激動地主持著一場比試。他相信此時此刻和他一樣激動緊張的還有白楊風,因為他看到了校長隔著一扇窗焦急的眼神。蒼雨也應該比較緊張,因為要做到要求對他而言難度不小……他瞥了一眼蒼雨,心裏咯噔一下,暗罵自己真是天真!
蒼雨正在朝著質問自己的陳夏瞳做鬼臉呢!
“信不信我撕了你那張臉?”羅陽雲好氣又好笑。
“哦……”蒼雨蔫巴下去,但那隻是對羅陽雲示弱。他的目的是戰勝驕傲的陳夏瞳,然後放點水做一個“險勝”姿態。他管陳夏瞳是不是孤兒呢,她剛剛又在嘲諷自己,他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是蒼雨和……夏瞳嗎?”老博士拿出紙巾擦了擦鏡片,還是看不清楚。換來高倍數的放大鏡,結果看起來整個世界都倒過來了。他招呼來一個看熱鬧的學生,隻剩骨頭和老皮的手指指問道。
學生點點頭,見老博士沒再說什麼,“唐老師您要沒什麼事兒我先過去啦。”
“嗯,嗯,過去吧……”他又把目光放回膝蓋上的書頁。他愛看書,兩頁白紙黑字可以將他隔絕到另一個美妙的世界。更何況,還有這顆千年槐樹作伴不是?
“開始!”羅陽雲心裏怦怦直跳,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那麼緊張。最緊張的應該是白楊風才對,但從這裏看過去白楊風就像一尊雕像似的杵在那裏,要是可以忍住不眨眼睛,恐怕沒人會把他當活人看吧?
他揉揉太陽穴,閉上了眼。現在蒼雨已經具備了絕對的優勢,因為他曾接受了一個按照訓練一個士兵標準的魔鬼訓練,而他深知那訓練的恐怖和效果。可能強度並沒有真正的那麼大,但相比之下陳夏瞳隻是一個天資較好的孤女罷了,蒼雨要做出險勝輕而易舉但也費事費時,這點時間夠他平複一下心情了。
忽然周圍的景色就像被水衝去一樣消失,剩下一片白茫茫,接著又被神奇的顏料桶傾瀉而下,陸地、天空和陽光相繼出現,羅陽雲這才發現自己身處一片熱帶雨林當中。
好熱,他一下子就感覺到了汗流浹背的粘稠感。前方有顆參天大樹,乘涼正好!他這麼想著,邁出步子走過去。——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走不動。他揮揮手,前方並沒有什麼玻璃或者看不見的牆,甚至他連自己的手也看不見。視線四周環顧,這裏的環境異常真實,陽光灑在熱帶叢林中,化作斑斑駁駁的金點,動物的聲音窸窸窣窣地在耳邊響過,他甚至可以分辨大多數動物的物種、體態和雌雄。
如此真實,也如此熟悉。一切都仿佛是真的,但他看不見自己。並非平常人不通過鏡子看不見自己的臉那樣,而是無論將目光移向何處,無論如何揮動手臂,他看見的隻是熟悉得可怕的景色,沒有他自己。
腳步聲響起。是人,他告訴自己。聽聲音,有四個人,兩男兩女,其中有一個穿的靴子,還有一個釘子鞋。有一個男的很壯很重,有一個女的步態很輕,但並非完全托福於體重,她應該做過類似於反重力訓練的練習。
“哥!你管管陽雲這小子,你看他成天就和他那癡呆龍一塊兒,嘻嘻哈哈說著聽不懂的鳥語,他不成神經病,我都快成神經病了!”說話的女子率先進入視野,經過觀察,她便是那個穿著靴子、步態極輕的人。她把和白楊風一樣的茶色頭發梳在腦後,行走的姿勢和常人無異,但發出的腳步聲卻極輕。也不見得她的腿部肌肉有任何細微的異動,羅陽雲有些好奇,以至於他沒有仔細品味女子話中的含義。
然後剩下三人相繼走出。確實如羅陽雲所猜測的那樣,茶色頭發的男子便是穿著釘子鞋,其餘兩人都是普通休閑運動鞋。兩男兩女,包括茶色頭發的兄妹和一個消瘦男人、一個相貌平平的女人。這個隊伍裏本沒有什麼又壯又重的男人,消瘦男人胳膊上架著一條中等體型的小龍,小龍皮膚如火,雙翼折斷,正是這條龍讓消瘦男人的步伐沉重但穩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