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煮了一壺濃咖啡,拿著這疊稿子,躺到沙發上,看這樣的東西,不需要正襟危坐,沙菲菲寫的那本,他是坐在馬桶上看的,一目十行,沒翻完就扔一邊去了,他反感那些肉麻吹捧的文字,那種成為豪富座上客受寵若驚的忸怩作態,精英時代,高科技時代,不見新的居裏傳、愛因斯坦傳、但丁傳,倒是出了一本本富豪傳,沙菲菲這本書,毫不掩飾地暴露出的靈魂深處的向往,讓他起雞皮疙瘩,渾身不舒服,唉,他怎麼就看不透這個女人!盛睦文也跟進,不是把自己給矮化了?可是讀著讀著,他坐了起來,這些文字透出的是另一種氣息,這不是為誰塗脂抹粉,這是智者犀利的審視,是在一個新生的群體中解剖一隻麻雀!那張帖子提出的責備不公平,這和沙菲菲的書不能同日而語,沙菲菲像小妾一樣洋溢在字裏行間的媚態令他作嘔。
他毫無睡意,激情澎湃,濃咖啡又煮了一壺,坐到電腦前,滴滴答答,思如泉湧,他的文章以驚人之語著稱,靈感來了,一敲就是一個驚人的瞥句,尖刻的嘲弄,一顆射向沙菲菲的子彈,這是一場勢如破竹、不會道到任何抵抗的進擊,他亢奮他快樂!
燈光在曙色中淹沒,文章落下最後一個句點,這個速度他自己也驚異,人是需要動力的,動力來自挫折,不是沙菲菲這個女人的背叛,他身上爆不出這種激情的火花,趁著火花還沒熄滅,他把評論從頭到尾潤色一遍,立即給藍時英電郵過去。
開了一個夜車,他給自己放假了,去鬆鬆筋骨。輕鬆一下。宿舍朝西兩站路,有條小街,不知什麼時候,一夜間冒出許多按摩、洗頭浴足店,一條街霓虹燈閃閃爍爍,他走進一家,店堂坐著一排小姐,衣著暴露,神色暖眛,他猶豫間,一位小姐起來引他進入裏麵的房間,兩張床,他躺下,小姐問他要做什麼?
不是按摩嗎?
隨便玩玩還是動真的?
不懂。
小姐高挺的胸脯一下壓到他身上,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冷熱臉熱心跳,推開小姐,你會不會按摩?
小姐回答,都是這麼做的。
這是色情服務,違法的。
小姐動作變得規矩了,兩隻手在他腿上推來推去。
你就給我捏捏腳吧。
小姐動作輕柔,先生是正派人。
你多大了不興問女孩年齡的禁忌,在這裏是不存在的。
19歲。
有兄弟姐妹?
姐妹仨,還有個弟弟。
年紀輕輕,出來千這個!
小姐歎息,趁年輕幹幾年,家裏等我們姐妹掙的錢蓋房給弟弟討媳婦。
你姐妹仨都做這行?
又沒文化,還能幹什麼?小姐含糊其辭。
冷熱很快起身,良知、廉恥心、自製力,使他守住了道德的底線,這位小妲揭開一扇簾子,讓他窺見社會真實的一角。全城這樣的按摩、洗頭、浴足店,該有多少啊。
他帶著點憂戚心情離開這家店,到家上網,他的大作出來了,論壇十幾份跟帖,他把沙菲菲寫的杜道一說成小妾寫自己眼裏的男人,被一張帖子引出,加以批注,精彩!他把盛睦文寫的杜道一說成是智者的洞察,卻沒有贏得讚同,一張帖子指責為溢美之詞盛的文章才發了一部分,結論根據不足。責難盛睦文的帖子倒是沒有了,這是他的評論產生的效果。
藍時英給他來了電話,興奮地報告,冷大博士,上網看看吧,你的崇拜者不少啊。
冷熱把臉一揚,我是誰啊,影視看明星,服裝看名牌,文章看署名,意料之中的事/他問藍時英盛睦文寫的杜道一怎麼沒連著發?
盛老師那本寫文革的書引起轟動,她忙不過來,寫杜道一的篇章以後慢慢來。
這怎麼可以,你不是說盛睦文動筆在前嗎?
那邊掛了線。
冷熱拿起話筒,他要直接問問盛睦文。盛睦文寫文革的《史無前例的日子》,他興趣尤濃,海外要開一個有關文革的研討會,那位把沙菲菲高價賣版權辦砸了的好友,允諾這回一定為他弄一個邀請名額,他要開始準備,盛睦文的書是個送上門的文章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