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文化(7)(2 / 3)

中國人對於生死的觀念,一向比較糊塗,一方麵覺得死了等於生命的結束,大家都會戚戚的,隆重的葬禮,無非是表達悲戚的一種形式。可是另一方麵,人們似乎又覺得,死無非是到另一個世界裏去生活,因此,一麵力求屍身不朽,弄不朽的玉把七竅塞上,更有錢的,則用玉把整個人都裹起來,比如金縷玉衣、絲縷玉衣;一麵則費心地在地下營造一個跟死者活著的時候相似的環境,把地麵上的一切都變個法子,弄到地下去。晚近一點兒的人,已經比較精明了,他們將這些玩意兒都紮成紙的,無論房子、車馬還是侍妾,現在還可能有小姐和二奶,紮好了,一把火,燒給死者就完了。但是,那個時候,人還比較實在,大家傾向於把比較實成的東西往墳裏埋。

陽陵裏的隨葬品,有一些是實物,比如大量的糧食,以及一些殉葬的動物,好讓皇帝在地下依舊可以食有米、食有肉,以及烹製這些米肉的炊具和武士的兵器,還有更大量的是陶製的隨葬品,當時所有的家畜,馬牛羊豬狗還有雞,在陽陵都成群集黨的排在那裏。更多的是陶俑,從武士、宮女到宦官都有,成千上萬。

由於當年養豬的經曆,我特意注意看了陽陵隨葬坑裏大批的陶豬,這些家夥跟現在的豬不大一樣,嘴巴比較長,還有隱約可見的獠牙,分明有野豬的某些特征,說明馴化曆史還不夠久。秦漢時節的馬是最漂亮的,無論陶馬還是漢墓磚上的馬,都身高腿長,矯健極了,隻有這樣的馬,才能讓人造出馬踏飛燕的玩意兒來,也說明那個時候漢地跟西北遊牧人之間,馬匹的交易,數量相當大。有不同品種的良馬引進,還可能雜交培育,產生出新的品種。正因為有這樣的基礎,漢人才可以在跟匈奴人的戰爭中,占盡上風,漢人機動性不弱,武器占優勢,匈奴自然吃不住勁兒了。後來有人考證,宋代漢人之所以對外戰爭失利,馬不行,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

當然,陽陵最吸引人的,還是它的陶俑。比起秦陵的兵馬俑來,陽陵的俑要小得多,不僅小,而且樣子怪怪的,一律沒有手臂,除了腦袋還像人之外,身子和腿光溜溜,細長長,活脫脫長著人臉的長腿鷺鷥。原來,我們看到的都是陶俑的“肉身”,陶俑原來的樣子,有木製的胳膊和手,可以轉動,身上還有各色的彩衣和盔甲,不似秦俑,連衣服和盔甲都現成地燒在身子上,從這個角度上說,漢俑更有人的意思,不僅手可以動,而且還穿衣服。因此,這些俑都分男女,具有性器官。還有宦官,有性器被切了的痕跡。隻可惜,這些木胳膊和衣服,都因年代過久,腐爛掉了,唯餘下一絲痕跡,讓人遐想。想多了,麻煩就出來了,陽陵的陶俑相當多,不僅有大批的武士,步騎車兵齊全,而且有大批的宮女,大批的宦官,一點兒不比秦始皇的兵馬俑少,燒製陶俑時也許費工少點兒,但製木胳膊,再裝上,配上衣服,整個加起來,顯然比秦俑更費錢費力,因此,節儉一節,即使沒有隨葬品被盜,也吹燈了。

最有意思的是,陽陵博物館裏的隨葬坑,居然是按官署排列的,一個坑,就是一個漢景帝生前伺候他的機構,九卿裏的太常衙門裏的太樂、太祝,太卜衙門裏的車府等四令五監,衛尉、中尉這樣的護衛機構,都搬到了地下,車騎將軍這樣的軍隊首領及其部下,都被製成了陶俑,在地下保衛著皇帝。特別是掌管伺候皇帝吃喝拉撒的少府衙門,各個機構,諸如太官、湯官、樂府、太倉,以及庖人、謁者、黃門、宦者、永巷等大小門口,一應俱全。一個坑裏全是生殖器被切的宦官,一個坑裏全是宮女,連永巷這樣的冷官,也都隨著皇帝到地下世界來了,大概準備在地下也要施行法律,嬪妃和宮女犯了錯,要有地方去的。

如果再加上陪葬的功臣,皇帝的陵寢,是一個相當完整的地下王朝,地上過完了,轉移到地下,接著過,過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墳被挖了,就到頭了。漢帝諸陵,沒有不被盜的,據說漢武帝的茂陵,隨葬最豐,因此被盜的也最狠。西漢末年,赤眉軍趕著車從茂陵裏麵往外拉,好多天都拉不完。拉完了,剩下的,就是土。再牛的皇帝,到頭來,也不過就是土。

末世貴胄的貨與色

晚清最後十幾年,最走紅的滿人親貴,要屬慶親王奕勖。連權傾朝野的袁世凱,都得拚命地巴結他,一個勁兒地給他上貨。雖然說,太平天國之後,清朝的天下,靠漢人崛起保了下來,督撫專權,漢人勢力上升。左右政局的大臣,漢人多滿人少。但當家的西太後,真正信得著的,還是滿人,尤其是宗室親貴。這個沒有受過正規教育的當家婦人,骨子裏受本質上是鄉下人的京劇影響甚大,為人處世,一股子鄉土味道,根深蒂固相信“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的鄉裏古訓,因此,無論什麼時候,朝裏地位最主要的大臣,比如首席軍機大臣兼總理衙門王大臣,都是親貴宗室。頂用不頂用,放在身邊,在養心殿睡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