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不見了，甚至駕駛座位上的迪亞比也不見了。不過唐落卻顧不上這些，他很吃驚地打開了門，他無比激動地翻過兩個大件行李，看到父親站在那兒，穿著平日裏最喜歡的軍綠夾克，朝著唐落揮揮手。他的眉眼笑成了彎月，嘴角滿是讚許的笑容。
“爸？”唐落試探性地叫出聲來，接著父親便點了點頭。
“不要去那裏……”父親的嘴巴翕動，卻沒有聲音，唐落隻能從嘴型勉強能辨別出這句話。
“什麼？”唐落愕然，“哪兒？”
不過父親卻沒有繼續說話，他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爸？！”唐落向著父親移動，他的腳步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父親，或者驚醒了自己的夢。
“不要去那裏……”父親再次重複了這句話，他的臉上亮起了白色的輝光，整個人也變得透明起來，他張開了雙臂，也朝著唐落衝過來，就差一點兒，他就能夠將唐落摟在懷裏，距離之近，唐落甚至看清了父親眼眶中的淚花和眼角的細紋。
“不要！”
唐落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是這個結局，可是他卻想延長這個過程中的每一秒，將之深刻在自己的記憶裏。
唐落的身體猛地抖動起來，接著他睜開眼，發現整個車都在晃動。
“什麼不要？”迪亞比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在夢中流出了淚水的少年，“噩夢？”
唐落沒有回答，他搖搖頭，裝作低頭把安全帶係上，卻悄悄把淚水給抹去。
“我們已經起飛了。”迪亞比半眯著眼睛思考了一會兒，“這才飛了兩個多小時，C－200不能在平流層飛，所以這樣的顛簸會很常見。”
“該死的，為什麼不把這車子固定住？”
唐落話音剛落，吉普車又劇烈地甩動，簡直要從機艙的一頭甩到另一頭去。
“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有失便有得麼？這下麵座位寬敞，有音樂，還有……”迪亞比在手套盒裏摸索了下，掏出一瓶伏特加來，“美酒！搖晃一點兒算什麼，就當做是坐船吧！”
“船？”唐落有點兒迷糊了，這個詞他雖然能夠理解，卻沒有直接感官的印象，不知道迪亞比形容的到底是什麼。
“哦，忘記了。你連體格測試都沒有開始吧，怎麼又會知道船是什麼。怎麼說，就是一個像浴缸一樣的，能夠讓你浮在水麵上的！到了二年級的時候你們會有課程學習，說不定還會放你們出海呢！別怪我劇透了！”
“海？！”這個詞唐落知道，在曆史課上和PAD上他都見過，那是曾經包裹著大部分地球的一種地表結構，全部都由鹽水構成。可是，海是在地表的啊，二年級就能出海？大量的信息在唐落的腦袋裏瞬間爆炸，他的表情都變得僵硬而又可笑。
“噢，又忘了。你什麼都不知道。”迪亞比笑了笑。
“你能告訴我，出海什麼的，到底什麼意思？我們能重回大地？”唐落激動地喊著，他從來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而現在看起來，他的感覺很有可能是對的。
“我是沒有資格告訴你什麼，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一旦通過體格測試，還有最後的一輪麵試，你就可以分配到一名導師。他會改變你的一些東西，當然是認知方麵的，你的世界就一寸寸地崩裂了，再也回不去以前了。”迪亞比十分神秘，他喜歡用這種方式和菜鳥新生說話，說實在的，他就是喜歡後者那種好奇心被吊起來又得不到滿足的表情。
“不對，等等，”突然間，迪亞比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用一種疑惑地眼神在唐落身上來回打量，“體格測試雖然說淘汰率太高了，可那是因為難度實在是地獄級的。但是參加體格測試的麵試者，他們的身體可都比一般人要好太多。可是你，還沒上飛機就吐了一地，現在飛機晃了幾下就臉色慘白的，你到底是怎麼通過的初審？”
“我也不知道。”唐落被安全帶繃得緊緊的，他從嘴裏擠出了幾個字。
不過這一次，被吊起好奇心的卻是迪亞比。
“真是奇怪的事，”迪亞比那湛藍的瞳孔裏散發出奇異的光芒，“學校不會犯這種錯誤的，在體檢中連一分鍾都堅持不了的家夥都通過了初審，看來……”
迪亞比似乎心中想到了什麼，不過卻又自顧自地搖頭，因為那種可能性太過荒謬，竟然讓他這種本身就荒誕不經的家夥都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