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清楚了嗎?你們知道,我剛才說到的那種對自己佩服之情並不是單純的自戀自大,因為正是這種對自己的佩服救了我。我的意思是,如果當時我隻是憑借堅定的意誌放下了手臂,而沒有感到那種情感變化,那更值得四處宣揚一番了。可當時的情況確實如此,無法否認,同樣也值得佩服。你們明白了,是嗎?
後來竟然沒有任何東西碰觸到我!於是,過了一會兒,我漸漸恢複了,感覺自己能夠很鎮定地進行下一步了。
兩分鍾過去了,教堂裏再次傳來了金屬撞擊的聲響,仿佛有人穿著鐵鞋小心翼翼地走路。天哪!我當時身子都僵硬了。突然,我腦中出現了一個念頭,我聽到的聲響也許是吊在聖壇上的那把匕首發出的。這個想法並不合情理,因為這響聲是如此沉重洪亮,不是一把匕首可以發出的。但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在當時的情況下,我總要試圖找出個理由來解釋我所聽到的聲響。現在想來,當時這個想法漸漸變得逼真鮮活,我沒有多加思考。我甚至隱約覺得有個隱形的怪物正在玩弄那把匕首。我想起老牧師描述管家被刺時所用的詞語——‘憑空而來’。至於那股巨大的力量,他形容說是‘被一匹高頭大馬踢了一下’。你們可以看出當時我的思維有多麼淩亂。
我小心翼翼卻動作迅速地摸索著尋找我的提燈,很快就在身旁的長凳上找到了,我飛快地把它點亮。我將燈光投向過道,然後穿過聖壇,卻沒有發現任何恐怖的東西。我迅速轉過身,將提燈照向教堂的後部,然後是我的兩側,前後,從屋頂到大理石地麵,看不到任何異樣。隻有聖壇和冰冷永恒的靜寂。你們能夠體會到那種感覺。
我一直是站著,用提燈四下照著,而後,我掏出左輪手槍,鼓起勇氣,熄滅了提燈,在黑暗中坐下,繼續監視。
大概又過了半小時,仍然沒有任何聲響打破這片寂靜。我已經不那麼緊張了,在燈光下查看過後,讓我感覺四周一切如常——它帶給我一種盲目的安全感,就好像小孩子夜晚害怕就把頭埋進被子裏所獲得的安全感一樣。我現在的感覺,正是人類這種莫名安全感的典型例子。但你們知道,無論襲擊老管家的東西是什麼,它都是無形的。
你們可以想象一下當時的情景。我坐在黑暗中,因為身上厚重的盔甲而行動不便,一隻手握著左輪手槍,另一隻手摸著提燈。我慢慢放鬆下來。寂靜的教堂裏,我忽然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響,寒毛一下子又豎了起來。我僵坐著,劇烈跳動的心髒震顫著我的耳膜。我又聽到了一聲響動,確定有什麼東西在過道盡頭移動。黑暗中,我的身體繃得緊緊的,豎起耳朵聽著,無論我如何睜大眼睛,看到的隻有一片漆黑。他們告訴我,聖壇上麵的那扇窗戶可以透出微光,但我並不這樣認為,因為即便我抬起頭,看到的也隻是模糊的影子。四周又恢複了寂靜,令我感到一陣心驚膽戰。突然,我似乎又聽到了聲響,距離我更近了。仿佛某種巨大的怪獸躡手躡腳地沿著過道向我靠近。
你們能想象到我當時的感受嗎?我覺得你們一定想象不到。我一動也不動,像是兩座墓塚間的一座雕像,隻是僵硬地坐著。我開始出現幻聽,仿佛教堂裏充滿了詭異的腳步聲。而後,有那麼一瞬間,我確定那聲響消失了——仿佛我從未聽到過似的。
漫長的一分鍾過去了,我的神經似乎平複了一些,因為此時,我意識到自己肩部的肌肉十分酸痛,因為剛才我一直坐著,僵硬地聳著肩膀。提醒你們,我心裏仍然十分害怕,但我所謂的那種‘危險迫近’的感覺正在慢慢消退。我有些荒謬地認為,這似乎是一種緩刑——危險的退去隻是暫時的。我很難將自己的感受表述得清楚了,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甚清楚。
你們可不要以為我放鬆下來了。我的神經繃得緊緊的,心跳快得甚至有些失控了,動脈跳動著,悶悶的聲響震顫著我的耳鼓,我甚至感覺聽不到其他聲響。在那種特殊情況下,那種感覺尤為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