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一出口，對麵就響起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雪瑾不解地抬起頭，一談就看到對麵蕭默狼狽的模樣，餐布上斑斑駁駁灑滿了噴出的咖啡漬，少年正彎著腰拚命地咳嗽。
——我的問題有很嚇人麼？至於被嗆成這樣？這可……不太雅觀……
“咳咳，你要找楓林啊阿雪？”終於緩過氣來，蕭默一臉的不明所以。
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雪瑾鄙夷地瞟了蕭默一眼——哼，臭小子，戲演給誰看不好，非演給我看！並不屑於跟蕭默捉迷藏，雪瑾決定直接挑明。
“我記得我在這個世界的最後意識停留在一片楓林裏。此外，從那邊回來之前，最後一刻也是在楓林裏。所以——”
“所以，你想說楓林就是溝通兩個世界的大門？”蕭默不再和雪瑾打哈哈，認真地接過話頭。然而，雪瑾似乎卻在這樣的語氣中，聽出了隱約的不悅？
但顯然，迫不及待地雪瑾並沒有把這些放在心上，她急切的目光毫不避諱地迎上對麵墨色的雙瞳，渴望能從他哪裏得到令自己滿意的答案。
蕭默眉頭緊蹙，沉默良久，才以一種嚴肅的口吻答道：“如果我說沒有呢？”
“你騙我。”想也不想，雪瑾脫口而出。
僅僅三個字，卻駁擊得蕭默無話可說。他勉強張了張口，多少想要申辯點什麼，但最後他還是放棄了，轉而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雪瑾琥珀色的雙眸，極力在其中尋找著什麼。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不同於以往的躲閃，這一次雪瑾卻正麵相迎，琥珀色的瞳仁如同無波鏡水般不見一絲慌亂，沉靜卻蘊含了前所未有地堅決。蕭默隱隱覺得，或許這一次，敗下陣來的會是他。
末了，蕭默隻得長長歎一口氣，艱難地開口：“你……一定要找到他麼？”
如同滿江的江水打開了一個缺口，蕭默的感情如同決堤般泛濫了開來。
“你在那邊到底經曆了什麼？難道十幾年的形影相隨，還比不上一個幾天？！”
話音未落，雪瑾一直堅定無波的雙眼中，此時卻泛起了淡淡的波動——終於還是避無可避麼，那個自己一直不願麵對的問題。
“他……也陪了我十幾年。“
突然間沉默的兩人，寂靜的大廳就像一根緊繃到極點的弦，任何一點點震動都足以使其繃斷。
惘然地看著盤中已經被攪得一團糟的意麵，雪瑾終於一咬牙，擱下叉子推開椅子猛地站起身。濃密的長發遮住了低垂的螓首，看不出那張粉雕玉砌的臉上此刻的表情。
“默兒，你永遠使我最好的朋友。”
說完，雪瑾頭也不回地朝樓梯走去，任由身後少年手上的銀叉掉落到地上，發出錚然聲響。
——果然，隻是朋友麼？
蕭默無言苦笑——明明是知道答案的，又何必這麼著急跳下深淵呢？至少今天以前，還能活在那個自欺欺人的幻想中，不是挺好的麼？看來，自己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傻。
——既然如此，那麼——今天以後，還請繼續讓我傻傻地幻想下去，哪怕這個夢裏，隻有我一個。所以——
就在雪瑾踏上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她的身體猛地一顫。同一時刻，少年低沉的聲音在大廳裏響起。
“你……一定要去的話，明天我陪你去滅霆。”
頓了頓，少年終於抬起被淚水打濕的臉龐，憔悴得令人心疼。
“還有，謝謝你……把我當朋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