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郡王有請(下)(2 / 2)

其次是題跋上,這幅畫最開始的地方確有“清明上河圖”五個大字,並且是用瘦金體書就而成,但柳逸玄並沒有看到宋徽宗的龍頭小印,也沒有見到宋徽宗“天下一人”的個性簽名。第三便是柳逸玄最關心的畫麵開始處的那處殘損,柳逸玄仔細在畫中找到城外的那個村落,然後又找到河邊的那棵粗大的柳樹,在柳樹旁邊的鄉間小路上果然看到了有兩個行人在牽著馬匹趕路,而其中的一匹馬隻露出頭部而不見身子,這點倒是和後世流傳的那幅作品完全吻合。

然而,柳逸玄越是仔細地觀賞這幅畫卷,越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的感覺,從色彩上來看,這幅畫完成於宣和二年,距靖康元年已有六年時間,但眼前的這幅畫看起來色澤過於鮮亮,作畫用的宣紙紋理清晰泛白,仿佛是剛畫過沒多少時間,柳逸玄雖然不是學國畫的出身,但也知道墨色一旦浸入宣紙,時間一久就會滲入宣紙的紋理之中,與剛剛完成的畫作多少會有些細微的差別。

再來說畫上的題跋,據說當年張擇端將這幅畫呈給徽宗看時,徽宗不僅給畫題了字,還蓋上了自己的雙龍小印,可是這幅畫卻不見徽宗的印章。柳逸玄又仔細看了看那五個用廋金體書寫的題詞,雖然書寫風格和字體結構都符合宋徽宗的特點,但是如果仔細去看的話,還是隱約可見字體筆畫的周圍會有淺淺的一圈勾勒痕跡。從這兩點來看,柳逸玄判定眼前的這幅《清明上河圖》應該是一件高質量的摹本。

“臨”和“摹”都是按照原作進行仿製的過程,臨,就是照著原作進行寫或畫,但與原作的符合相似程度不高,而摹,就是一個複雜而精細的過程,摹畫時先用薄紙鋪在原作上,然後用極細的勾線筆按照原作的筆跡或形狀進行勾勒,當把原作中的形象輪廓勾勒出來之後,在比著原作進行上色,如此仿製出來的作品與原作的相似度極高,足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並且多數摹本都能保留原作者的行筆或繪畫風格,幾乎可以看作是原作。

摹本雖然是在仿製,但也是一次再創作的過程,高質量的摹本其藝術價值仍然可以達到很高的水平,比如台北故宮博物院收藏的那幅王羲之的《蘭亭集序》,雖然不是王羲之的真跡,但卻是唐人的摹本,其相似程度可以看作與真跡無二,也被曆來的收藏者奉為神品,在真跡沒有現世之前,這幅《蘭亭集序》的唐代摹本仍然被視作王羲之書法作品的巔峰之作,也是台北宮博物館的鎮館之寶。

柳逸玄盯著眼前的這幅畫沉思良久,他不知道向忠輝拿出這幅摹本給自己看到底是什麼用意。“這老頭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不願意給我看那幅真跡也就罷了,幹嘛非得拿出一幅假畫給我看呢?難道又是在考我?”

柳逸玄看了看站在一旁一直盯著自己的老郡王向忠輝,他倒是慈眉善目,一臉笑嗬嗬的樣子。向忠輝眯著眼睛問道:“柳公子怎麼樣,你看這幅畫可是翰林院張畫師的真跡否?”

柳逸玄沒有答話,靈兒倒在旁邊點了點頭,插嘴說道:“嗯,我看像是真的!當年我在父皇書房裏看到的那幅畫應該就是這一幅!”

“公主可真是好眼力啊,當年太上皇賞給老夫的就是眼前這幅山水長卷啊!”邊說邊又看了看柳逸玄的反應,柳逸玄隻是佯裝不在聽他們的講話,而是低頭仔細看著畫麵上的人物和街市場景。那向忠輝見柳逸玄遲遲不表態,連忙又問了一句:“柳公子,你看這幅畫的真偽如何啊?”

柳逸玄這才回過頭來,連忙笑道:“老王爺開玩笑了不是,這幅畫是太上皇賜給您的,那豈能有假?晚生看來,這幅畫是真跡無疑了!”又指著畫言道:“王爺您來看,這幅畫卷長而不冗,繁而不亂,嚴密緊湊,如一氣嗬成。畫中所攝取的景物,大至遠處的原野、浩瀚的河流、高聳的城郭,小到舟車裏的人物,攤販上的陳設貨物,街市上的文字招牌,絲毫不失,這等高超的技法,必定是出於宮廷畫師張擇端之手啊!”

“好!柳公子果然眼裏不俗,來人,快快備下酒宴,我要好好宴請二位貴客!”向忠輝笑逐顏開,連忙吩咐下人款待柳逸玄和靈兒。柳逸玄明明認出這幅畫並非真跡,卻為何謊稱眼前這幅畫便是真跡,到底他是作何考慮,且待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