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總不明白,直到我遇上了自己意中人之後才明白過來,不是她不嫁人,而是她心裏早就有人了,那個人正是皇上。
德元十一年時,我出嫁了,嫁的是自己心尖上的人,娘親很高興,把她一輩子的積蓄都給我做了嫁妝,說:“你有人疼,我就放心了。”
皇上聽到她這話,抬頭盯著她看,許久後,走過來問:“月兒,阿念有人疼了,朕卻沒有人疼,你什麼時候才能心疼朕?”
“天下萬民都心疼皇上,不缺我一個。”
她說完,決絕地轉身就走了,可在她轉身的刹那,我卻看到她眼底的淚。
同年底,皇上熬不過眾臣的逼迫,終於納了三名嬪妃,迎新的那天,她並沒有去,她一個人躲在太醫院的後林大石上,望著乾清宮的方向,坐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就病了,臥床了一個月。
從此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第二年冬,後宮誕生了兩個皇子,是她親手接的生,她跟我說他們長得很像皇上,我問她:“皇上也許更喜歡你的孩子,為什麼你不肯與他在一起?”
那時我已為人母,她卻還是喜歡摸著我的頭說:“傻瓜,喜歡並不一定都要在一起的,隻要他開心,隻要看見他過得好,就可以了。”
我去探望昔日的將軍步驚歡叔叔,得知他們年輕時的事情,到這時我才明白,她已愛他逾過生命,他是皇帝,她要的愛他給不起,而他給的愛,她也承受不起,曾經受過的傷害,即便是拓跋湛已死,也無法遺忘。
德元三十七年時,皇上一病不起,時時想見她,派人來請她無數回,都被她拒絕,後來她卻趁他睡著之後,悄悄去看了他,他在夢裏喊她的名字,她握著他的手,哭得像個孩子。
我知道,她總是忍著不與他相見,隻是不想給他希望,但其實她從未停止過愛他。
為了治他的病,她更加勤勉於醫術,沒日沒夜的鑽研,但他是勞極所致,加上鬱結在心,很難痊愈了,兩年後,他終於走了。
臨走前,他把她喊到床前說了很多很多話,他說:“月兒,我們相愛了一生,卻又相互折磨了一生,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說過要與你生不同房,死同穴怕也是不能實現了,我先你一步走了,留下你……你並不會依言來找我。”
她跪在床沿,已經哭得兩眼模糊,他又說:“月兒,我走了,沒人照看你了,你怎麼辦?”
心心念念的全是她,直到完全沒了呼吸,他還死死抓著她的手不舍放開,她哽咽著一個字也沒有說,直到最後才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會來找你的,一定會來。”
皇上下葬後,當天晚上她來看我,拉著我說了許久的話,交代了很多東西,我有預感她要做些什麼,那晚聽著隔壁傳來不停地咳嗽,我一直沒有睡著。
第二天我去找她,她人已經不在了,房間裏落下了她的手帕,帕子上麵全是血。
我急忙趕到皇陵,隻看到她躺在他的墓碑旁邊,神情安詳,已經沒了氣息。
她的一生,都在守他,死了也要守著。
生不同床,死同穴。
我想,他們終於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