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多謝客官
“這花你可千萬別碰,養花的人會跟你拚命的。”二黑哥關照著剛來的租客。
新租客是位外科醫生,餘晟。他剛回匹茲堡,又擠在留學時合租的房子裏。
房子是獨棟別墅,上下三層,一直都是租給華人留學生。這段時間搬進來了一個做植物課題的工作室。房子裏大大小小的擺滿了花盆,種著各種稀奇古怪的植物,煙灰缸裏、摔碎的碗、連女孩子用過的化妝品瓶都被用來種草。
唯獨廊簷下有一片土壤,餘晟記得這裏曾是一張木桌,現在木桌移走、露出一塊地皮,被兩株草霸占。這兩株草絕對是被特殊對待了、或者這草的主人特別能搶地盤,能搶奪這寸土寸金之地。
“這是什麼草?”餘晟問。
“這是花,草本的花。‘落日珊瑚’,一種雜交芍藥,三十多美刀,費錢!”二黑哥答,他又補充一句,“這花的根還特別費地。”
餘晟感覺身邊站了人,在防賊似的盯著他,就等著他對這花稍有不軌、那人就會立刻衝上來抓他現行。
他回頭看,是個不太友善的年輕女人。細瘦,黑沉沉的眸子,一身閑散肥衣,她站在光裏、人卻不夠鮮活。
餘晟一瞬間有些恍惚,想起一幕情景來。
他再低頭看那兩株芍藥,主人一定不會養花,枝葉都是好死不如賴活著的勁頭。倒是和它們的主人是一般的調子,沒有華彩。
餘晟站起來,微笑:“潘昀昀?”
潘昀昀微怔,看著餘晟。
“人家現在叫Ann了,也可以叫她‘昀昀·潘’。”二黑哥說,他比潘昀昀驚喜,“你們認識?”
潘昀昀在努力回憶眼前這人,但是毫無印象。
餘晟提醒潘昀昀:“我是A城人。”
潘昀昀於是幹笑了一下,偏過了臉。她在A城的名聲很大、名聲也不太好,照片被散得滿世界都是,八卦爛大街——是宋橋的女人,宋橋得手潘家藥廠後、又甩了她……
“老鄉啊,潘昀昀,快哭!”二黑哥逗潘昀昀。
潘昀昀不想笑,她低了頭,出門。
餘晟看著潘昀昀開了輛破舊的二手車走了,他問二黑哥:“她也是你們工作室的?”
“人家可是大管家婆!不過是撿來的妹子。”二黑哥咯咯笑。
潘昀昀混進這個全是博士的工作室裏、甚至跟著跑到美國來,從頭到尾,都是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二黑哥第一次見潘昀昀,是在敦煌附近的一個派出所裏。挺靈秀的妹子,粗糙落拓的戶外裝,悶不吭聲的坐在角落裏,抬眼瞅了他一眼、又垂了頭。那樣子看著都挺慘的,不知在荒原戈壁裏混了多久。
二黑哥在甘肅研究植被和生態,也是到處遊蕩過的,但還是第一次發現有女人比他跑得還狂野,恨不得獻身大戈壁——潘昀昀獨自一人,經青海湖入境甘肅,就從涼州開始,沿著祁連山向西,走嘉峪關、玉門、瓜州、一路跑到了敦煌。要不是住了黑店,她一準兒能跑到新疆去。
黑店的事情,還確實挺危險的。
在一個偏僻小鎮,潘昀昀剛跟小旅館結了賬、出門發現包落在店裏,也就一轉身的功夫,她再敲那家店的門,怎麼都敲不開了——這是要生生的搶她。
潘昀昀直接去報警了。事情解決完,她怕被店家報複,就耗在派出所不出門。
潘昀昀就在同學群裏求助。她的一位師兄和二黑哥是研究生同學,就拜托二黑哥從蘭州出發奔了敦煌,去接了這位小師妹。
二黑哥坐動車都坐散架了,一路上的景致像一幅砂石畫拖出去幾千裏——戈壁,風沙,寸草不生,能有生物真是奇跡。
就這麼著,二黑哥撿了個妹子帶回蘭州。他看出來了,潘昀昀極度缺錢,就管了她幾頓飯、讓她暫住在工作室的宿舍裏。潘昀昀也不白接受救濟,幫著做些事:擦儀器、整理文件、檢索資料。
一次,二黑哥和大黑哥為一株草的鑒定爭了起來。這小草是天南星科、天南星屬的沒問題,問題是天南星屬下又分了十三個組、總共一百多種草,這一株又是哪一種嘞?
幾位博士都是專研某一類群植物,大黑哥研究植物分類、二黑哥專注毛茛科,其他的人各有課題,對天南星科都不熟,初步判斷為“某種南星”。
潘昀昀在等儀器的數據,扭頭看了會兒,說:“這是淩雲南星。”
一陣異樣的肅靜。
潘昀昀抬頭,見幾個中年大叔都看著她。潘昀昀忙解釋:“我家祖籍的山坡上,很多這種草。北方不長,你們見的少。”
大黑哥過去,近距離研究潘昀昀,像研究著一株淩雲南星。
潘昀昀警惕:“您,什麼指教?”
“你學什麼專業的?”
“中藥。”
“來吧,給你發工資。”
“大黑哥,你冷靜。你在雇傭一個隻認識‘淩雲南星’的人、因為她家附近長這種草。”潘昀昀先說清楚自己的可用性,以後雇主後悔了,可別怪她。
大黑哥:“那樣的話,就扣你薪水。”
潘昀昀果斷成交:“不拖欠就行。”
混在博士堆裏的潘昀昀,就是個雜役:做標本、做切片、算數據、當司機、領快遞、剪輯視頻、拍照片……
但潘昀昀最大的優點還是在於——超級能講價!
有些價錢吧,二黑哥覺得賣家已經賺得很少了——商人圖財,總得讓人家有賺頭,對吧?
但這種情況下,潘昀昀依舊能皮就能笑肉不笑的開口:“便宜點兒?”
二黑哥都替潘昀昀丟人——她能講價講得賣家欲哭無淚、想趕走她,她還不走、要買,賣家磨不過她,最後低價出了讓這女人趕緊走。不過第二天,她又來了……
想賺到潘昀昀的錢,真難!
但,這,完全彌補了一群男博士的短板!
“潘昀昀,去,買打印紙,好好講價。”
“潘昀昀,這家的試劑好,讓他便宜點兒。”
……
跟著混到了美國後,潘昀昀又兼職了煮飯婆:一天三頓的中餐、買菜、開車。這女人,抱著一本英漢字典、手機裏下個翻譯軟件,橫掃附近超市,而且越跑越遠。
大黑哥看中她了:“考我的研究生吧!”
潘昀昀:“不考。”
“為什麼?”
“當了你學生,就得哄你開心,累心。”
……
潘昀昀在男博士的圈裏,愈來愈重要。來美工作的人員費用有多高!幾位博士生生從牙縫兒裏擠出些錢,帶了這位編外的“雜役”來。
而且還能讓潘昀昀霸占了這房子裏最大、最向陽的一塊地。
餘晟呆了幾天,感覺潘昀昀確實是不記得他了。這樣也好,避免了很多尷尬。畢竟她在那件事裏也吃盡了苦頭。
他這次來匹茲堡,是幫一位朋友的母親聯係心髒手術。頻繁在中國、美國來回飛,餘晟要幫兩方溝通,確定手術的醫生、方案,病人來美的日期、身體條件……
一次飛到匹茲堡,餘晟疲憊不堪。他回到住處已是深夜,沒想到潘昀昀竟幫他準備好了晚飯。
異國他鄉,一盞晚燈、一頓可口飯,真是最奢侈的事了。
餘晟心暖:“謝謝。”
潘昀昀笑笑。
燈光從頭頂打下,她臉的輪廓被映得很深,已然蛻去了青春正好時女孩子的肆意張揚。
餘晟印象裏,潘昀昀不是這麼安靜的女人,更不會如此體貼。
讓一個人變得安靜沉默的,從來都不會是順心順意的好事。
餘晟想想那邊的那一個,比她還沉默、幾乎不怎麼說話了。
客廳裏餘晟的手機響,潘昀昀過去幫他看:“國內的電話。”
餘晟吃得狼吞虎咽,說:“你幫我接一下。”
潘昀昀接起:“你好,餘晟在忙,請講。”
……
聽筒裏沒有聲音,潘昀昀又“喂”了幾聲,還是沒聲音。
餘晟問:“怎麼了?”
潘昀昀走過去,手機遞給他:“不說話。”
餘晟笑笑:“我來接。”
但那邊還是沉默。
餘晟看看來電號碼,就掛斷。他去客廳,避過潘昀昀,撥回去。
那邊接了,是老鄭:“餘醫生,剛才接電話的是誰?”
“你說是誰?”餘晟反問。
“潘昀昀?”老鄭叫,幾乎走音。
電話免提打開著,整個房間都能聽到。
宋橋臉色蒼白、雙頰卻泛著紅,黑沉沉的眸子緊緊的盯著老鄭。
之前的那一通電話,是宋橋撥給餘晟的,但他一個聲音都沒敢發出來。
“是。”餘晟答。
宋橋坐不住了,站起來,碰歪了椅子。椅子撞了桌子,“砰”的一聲。
老鄭被這一聲驚回神,他忙問餘晟:“餘醫生,你方便說話不?”
“還好。”餘晟看向餐廳。潘昀昀的側影細柔,在收拾碗筷。
“你這樣啊,餘醫生……”老鄭極其小心的說,生怕驚動了潘昀昀似的。
他各種問,餘晟“嗯嗯啊啊”的答,兩個人居然就說明白了潘昀昀的很多事情。老鄭殷殷的:“餘醫生,我得和昀昀聯係上,但是不能讓她知道我是誰。你看這事兒怎麼辦?”
十二個小時時差之外的餘晟在皺眉:“難題。”
老鄭給難題加碼:“別驚動她,千萬千萬。”
聽筒裏靜了,餘晟忽然就叫人:“潘昀昀!”
這個名字……簡直是個炸彈!
宋橋一震,瞬間閉緊了眼。這是個防衛性的動作,他心底處的一個死火山被撞出個縫隙,氣勢洶洶的在攪動,宋橋竟然怯場了。
電話在直播,餘晟大概拿著手機在走近潘昀昀,說著:“昀昀,借你的手機,幫我記個電話號碼。”
“等下,我去拿。”
沒錯,她的聲音,很清晰。
老鄭瞅宋橋。宋橋站得緊繃,扭著脖子,僵硬的看著他。他麵前是暴烈的晨光,人被光打得蒼白。
“說吧,你的手機號。”餘晟說,這回是在問老鄭了。
老鄭鬼精,立刻報上一串手機號——不是他的、也不是宋橋的。
餘晟讓潘昀昀用手機播出,待電話打通了,才讓她掛斷。
“以後就用這部手機聯係了。”餘晟說。
老鄭高興得不知道說了多少個“好”。掛了電話,老鄭不停的誇讚餘醫生就是聰明,人已經衝出門去。
門口的小保鏢拿著手機正在納悶:“這號碼,就響了一下,是不是詐騙電話?”
老鄭已經搶過手機:“你這個手機號碼充公了。”
保鏢愣怔:“啊?不行不行……”
老鄭這裏哪有什麼“不行”?
他拍拍小兄弟:“哥哥送你個新手機,你換個新號——你趕緊通知所有人,舊號作廢!不許再打過來了!”
老鄭翻出剛才的來電號碼,非常之好:是國內的手機號。
山不轉水轉的,這人總算是又轉回來了。老鄭念聲佛:這幾個月,宋橋在明、潘昀昀在暗,她又是存心躲,他拿著顯微鏡都找不到她啊。
刪光通訊錄,輸入唯一的號碼:昀昀。老鄭把手機輕輕的放在了宋橋的桌上。
宋橋遠遠的看過來,手機很舊,被武力男人摔得坑坑窪窪的。但它閃著幽幽的暗光,依稀能看出全新時的美麗。
餘晟拜托潘昀昀,請她關照那個電話號碼的主人:“我很重要的朋友,如果他請你幫忙、就算是我請你的。”
潘昀昀很直率:“我忙呢,越洋電話多貴啊。”
時間、金錢,潘昀昀都很吝嗇的,對於和人打交道更是非常的沒興趣。
餘晟笑笑——看宋橋自己的道行吧。
這位“餘晟的重要朋友”還是挺不見外的,兩天後,騷擾了潘昀昀,發來一條短信——請問您和餘醫生在一起嗎?他電話不通。
回信息要貴死了,一條兩條的也說不明白個事兒,潘昀昀拿起固話直接撥了回去。
攥著的手機毫無防備的響了,在手裏就像個炸彈。宋橋看著異域號碼,一陣陣的心驚。
本性難移——潘昀昀總是能讓人覺得措手不及。
電話一直響,宋橋不敢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就掛了……
那邊潘昀昀愕然:“這人……莫名其妙!”
半晌,又是一條短信進來,問她可不可以加微信。
“流量也很貴的。”潘昀昀抱怨著:這人真是,夠鬼祟!
但這人是餘晟醫生的朋友,醫生的朋友——這人是不是有病?
潘昀昀無奈,遷就“病人”,下載了個微信。
離開A城後,她就卸載了所有的社交軟件。誰能知道,因為這麼個不相幹的人,她又注冊了新用戶——真是無厘頭。
互加好友,那人和她一樣懶,也沒設頭像。灰蒙蒙一對頭影,互為好友。那人的朋友圈也是空的,無趣。
潘昀昀把手機撂一邊兒,再不搭理了。
宋橋也是新注冊的,第二天竟然發現潘昀昀不見了,他被她刪了?待細看,他才呼出口氣,虛驚一場——潘昀昀把頭像換成了純白色,白方塊頭像在純白的顯示屏上——完全找不著,保護色隱身法。
潘昀昀改了簽名——不想說話;
她發了一條朋友圈——我還活著;
她還改了名字,老做派、一個真名闖天下——潘昀昀。
宋橋心裏一鬆:謝謝你回來,昀昀……
有了一塊空地,自然會放些東西進去。
潘昀昀覺得一個人的朋友圈怪冷清的,其實也還是蠻自由的。
她偶爾會發張圖片,街區、老房子、鋼橋、博士們的花花草草、瓶瓶罐罐……
她還有個相安無事的好友,偶爾會給她的圖點個讚、留個言。應該是個直男,對所有的照片的留言都是倆字:好看,後麵跟上幾個感歎號。
出於禮貌,潘昀昀給他個笑臉、送朵花什麼的——友好鄰邦。
鄰邦找她,每次也都一樣:請問,餘醫生在嗎?
潘昀昀回複的字數越來越多:
在;
不在;
我幫你叫他;
他不在,有話要我幫你轉嗎?
你最好在晚上找他,他現在房間休息了;
……
然後潘昀昀就滿房子的找餘晟,衝著餘晟遠遠的喊一嗓子:“是不是又關機啦?回電話!”
餘晟就趕緊去打個電話。
突然一天,潘昀昀把幾包咖啡豆放在餘晟的麵前:“幫我帶回國,買給你那個朋友的。”
餘晟鼓著眼睛,看著潘昀昀,忽然咳嗽了起來。
潘昀昀又問:“這忙能幫不?”
“能,咳咳,能。”餘晟點頭。
“不謝了啊。”潘昀昀開心的走了,晚飯給餘晟多加個雞腿。
餘晟讚歎,佩服死宋橋了——要不人家當大老板呢!
第二天,潘昀昀又讓餘晟幫帶了香皂;第三天加了一條毛巾;第四天是條男士皮帶、剃須刀……最後,潘昀昀蹲在地上打包了個大箱子,發了個國際快遞。
大黑哥對潘昀昀漸生不滿:“昀昀?潘,電腦裏文件數據堆成山了,你就知道逛街買東西。”
二黑哥偏袒她:“就讓小姑娘賺些外快嘛,她都快窮死了。”
餘晟恰好進門,察覺到氣氛有異。
大黑哥對他發牢騷:“昀昀?潘變成微商了,二黑子造反了,隊伍不好帶啊。”
微商?餘晟看向潘昀昀,依稀理解了很多事情。
潘昀昀把快遞五花大綁後,直起身來掐著腰,非常滿意:“這次幫人買了個奢侈包,賺了好幾百,晚上吃魚!還是賣名表、名包利潤大,幾位黑哥買塊表?”
眾人齊聲:“滾!”
幫她開拓“海外代購”這個商機的,還是餘晟的“病人”。
潘昀昀幫大黑哥買過咖啡豆,秀在朋友圈了。第二天一大早,她看到“病人”的留言,問:這是哪種豆子?
潘昀昀把那包豆子前後左右的翻幾遍,全英文。她懶得查字典,回:我不識字,不懂。
病人:能幫我買一袋豆子,寄過來麼?謝謝。
潘昀昀:國內也有,這裏不便宜。
病人:咖啡豆保質期很短,美國的豆子到國內,離保質期就很近了。我想比較下,看美國的是不是比國內的新鮮。
潘昀昀:我不懂咖啡豆,不會選。
病人:你隨便買,都行。
潘昀昀:國內的網店、連鎖店都有賣。
病人被她逼得,好半天才找到詞兒:我隻是想要美國的豆子。
潘昀昀也被他逼得,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了——這人難道是就想收一次國際快遞?國際快遞有多貴!幫他買?她還得抱著字典去找,太費時間啊。
手機響一下,又是病人:我付運費,勞駕你。
潘昀昀的頭緩緩一歪,微微眯了眼:好像有種有價服務,叫小費……
“病人”發現潘昀昀能幫買東西後,恨不得讓她代替淘寶網。
在“病人”要潘昀昀幫他女朋友買下第一個奢侈包後,潘昀昀立刻給他改了備注名——大客戶!
買瓶香水隻能賺幾十塊,還是這種奢侈品賺錢!
有錢必賺!多少都不嫌少!誰白給她一分錢呢?
潘昀昀正式掛牌當了微商,名字也改成了“北美代購——坐標匹茲堡”。
她精心的化個妝,穿得漂亮一些,跑到匹茲堡大學的地標建築——哥特式的學習大教堂前自拍一張,換成了新的微信頭像。
美國代購必須有張在美國的照片才能更好的證明自己嘛:親,我是真的在米國,親自跑去買東西,保證是真品、正品。還可以提供結賬時的照片、坐標哦。親,價格不能再低了,其實我隻加了一點點的代購費哦。
錢這東西,簡直能讓人脫胎換骨。潘昀昀像是打了雞血,眼睛放著光,泡商場、超市、專賣店、學語言、勾搭店員要折扣……她在賣東西的路上越走越遠,一去不回頭。
潘昀昀還是很敬業的,幹一行愛一行鑽一行,學習業務:
比如大賣的口紅色號是否適合亞洲人;
比如化妝品和香水不要買大包裝、打開時間久了用不完會影響品質;
潘昀昀還要維持價格的合理,在各家網店裏貨比三家的行價錢:可不能賣得貴了、但一定要比假貨貴;
代購是個體力活,為了給“大客戶”買一瓶斷貨的香水,潘昀昀半個月每天都跑去專櫃、在第一時間搶到貨——沒有她買不到的東西。
“大客戶”真是個好買家,每周都會下單,從護膚品到錢夾子、男士鞋到女士包,從幾百、幾千、幾萬、到十幾萬……一路下來越買越貴。
潘昀昀覺得“大客戶”很可能是做了她在國內的“代理”:她在美國前線買、他在國內後方賣,她賺第一手辛苦錢、他賺第二手客戶資源錢——親密協作!
潘昀昀走火入魔了,看電視的時候都能忽然冒出一句:“這主播的口紅是什麼色號,感覺會是爆款,要不要趁沒火先屯些貨?”
大黑哥給她潑涼水:“我說,你這買賣,該不該征稅啊?”
真是烏鴉嘴,潘昀昀的東西第二天就被海關查住了。她補了稅,賠了一筆。如此,兩個月的代購小費都搭進去了,天網恢恢啊……
偏逢彙率跌宕起伏,代購的利潤大幅下降。
潘昀昀跟“大客戶”吐槽:彙率跌的,對我這種做國際貿易的人真是影響最大了。
“大客戶”冰雪聰明,立刻說可以為她加價。
潘昀昀誠懇:親,你是我的VIP,我不會多賺你的錢的。
第二天幫“大客戶”買墨鏡的時候,潘昀昀果斷比平時多收了他一百塊錢。想想“大客戶”再賣別人的時候就沒什麼賺頭了,潘昀昀就又減了五十塊。
所謂無商不奸,真和買賣大小沒關係。
潘昀昀算著帳:“這些蠅頭小利的小買賣,全靠精打細算。那些做大生意的,爾虞我詐、一個閃失輸的就是身家性命、幾代家業……”
她說著,像想起了什麼。
二黑哥說:“潘昀昀,就衝你這麼愛錢,將來一定會嫁個有錢人。”
潘昀昀悠悠的沉默著,良久,挺沒意思的:“有錢人怎麼可能娶我呢?難道是因為他眼光清奇,在萬千美人、Office Lady、大家閨秀中一眼看到我與眾不同?發現我外表普通卻有內在美、還有一顆純真閃光的美麗心靈,而且視金錢如糞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