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繞過長廊拐角,葉靖軒再也站不住。
他覺得頭幾乎炸開一樣地疼,俯下身不受控製地吐了一地。
嚴瑞今天是一個人開車來的蘭坊,這條街很長,一眼看不到頭,平常也通車,和普通的街道其實沒什麼區別,隻不過它在沐城太有名,普通人除非必要,否則不會選這條路,因而街上永遠冷冷清清。
嚴瑞不知道從哪得知了葉靖軒的住處,此刻就停在路邊等。
阮薇本來走不快,心裏又有事,一路回頭,好不容易才出去。
嚴瑞立刻下車,上上下下打量她好久,阮薇腿上的傷很明顯,那場火的事他打聽到了,想一想也明白是她被人尋仇報複。
他看她恢複得不錯,示意她上車:“蘭坊這裏不安全,有話回家再說。”
阮薇看看四周,確認嚴瑞真的沒事才放心,長長出了一口氣,她現在還不能走,於是催他先離開。阮薇解釋不清,整個人已經焦慮起來,死活不肯離開院門口。
葉靖軒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裏邊的形勢仿佛一下緊張起來,所有人都表情凝重。阮薇拉住門口的下人問三哥怎麼了,大家竟然全都保持沉默。
她終於意識到葉靖軒是故意拿嚴瑞的安全威脅她,逼她先離開。
阮薇立刻讓嚴瑞上車,自己又要回去。嚴瑞突然一把拉住她,把人往車上帶。阮薇嚇了一跳,從沒見過他這樣:“嚴瑞!你放開我!”
“葉靖軒的事隻能他自己解決,你回去也沒用,這裏的人都想報複……跟我走!”
阮薇死活不上車,忽然看見門口的人得到消息,急匆匆壓低聲和身邊人吩咐:“備車清開路!三哥這次發作太嚴重……”
阮薇隱隱約約隻聽見後半句,還顧不上反應,方晟已經帶人把葉靖軒送出來了,阮薇看見葉靖軒幾乎失去意識,腦子裏嗡的一聲,人都蒙了,她甩開嚴瑞就衝過去。
方晟率先走過來攔她,不準她靠近葉靖軒。
阮薇已經急瘋了,做什麼根本沒意識,揚手一巴掌抽過去說:“讓開!”
方晟挨了這一下,站在原地還是不動,表情平靜地和她說:“薇姐,你鬧可以,但現在三哥耽誤不起,我們必須送他去醫院。”
“他怎麼了?這不是第一次了,是不是?方晟!你說話!”
方晟搖頭,叫人扶住葉靖軒從旁邊送走。
阮薇發瘋一樣追過去,被人攔開,她拳打腳踢就是逃不開。最後嚴瑞追過來,按著她的手把她拉走,用力把她扣在懷裏,直接帶上自己的車。
她渾身發抖,眼前全是芳苑的畫麵,全是葉靖軒的血……舊日的記憶一下被勾起來,偏偏嚴瑞鎖住了中控,她打不開車門,完全憑著本能,死命去拍車窗的玻璃,拚命喊:“別逼我……讓我下車!”
嚴瑞不說話,直接發動車子掉頭要走,他從未勉強過她,隻有今天,既然他來都來了,就打定主意不放手。
阮薇開始發狠,推不開車門就用頭去撞。嚴瑞終於忍不住了,一腳刹車停下,他硬是拿手擋著她的頭,還被她帶著往玻璃上撞,那力氣大到他都拉不住。
他知道她受刺激了,不敢再強求,慌亂地把她護在懷裏大聲叫她:“阮薇!你別急!冷靜一點,別再撞了,好,你別慌……我讓你下車……”
阮薇早已淚流滿麵,一推開車門就跑下去,眼看葉靖軒的車越開越遠,她竟然順著路跑,想要追車,最後完全力竭,倒在路邊。
嚴瑞過去扶她,阮薇的神經太緊張,他一碰她她就急了,反複廝打,他隻好先陪她在路邊坐著,一點一點安慰,等她先恢複意識。
“阮薇?”這種時候必須有人把她從幻覺裏打醒,嚴瑞強硬地壓下她的掙紮,逼她麵對現實,她哭得歇斯底裏,仿佛又回到芳苑那一天。
嚴瑞陪著她,一點一點讓她放鬆下來。阮薇終於找回自己的意識,鬆了一口氣,捂著臉坐在地上,手腳都在發抖。
他不太清楚葉靖軒怎麼了,輕輕拍她的後背和她說話:“你先別急,好好說……葉靖軒病了?”
“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他沒和我說……但是很嚴重,他不會這樣的,他……他肯定情況不好,否則不會躲著我!”阮薇突然抬頭,回身看了看前後的路,死活要站起來,喃喃地念著,“他去醫院了……”
阮薇說完就踉踉蹌蹌起身,心裏著急,越跑越快,突然意識到不對,震驚地低頭看自己的腿。
原本她的左腿連走路都成問題,現在竟然正常了。
嚴瑞站在原地,剛才就發現了,葉靖軒又一次在阮薇麵前出事,巨大的刺激讓她精神崩潰,情急之下她的行走障礙反而好了。
他知道那是她當年為葉靖軒受的傷。
原來沒人幸免,所有故事都有前因,隻有他來得太遲。
嚴瑞沉默地看向麵前這條長街,偶爾也有人路過,但人人都對他們這裏亂七八糟的事見怪不怪,甚至連多餘的目光都沒有。
這就是蘭坊,沉默肅殺,這裏已經發生過太多可怕的事,到如今,即使外邊變了天,它依舊能有不動聲色的本事。這條街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剛剛好,不遠不近,至親至疏,這是和外邊完全不同的世界。
本來嚴瑞應該和這種地方格格不入,但他今天就是來了,已經做好準備,不想和阮薇講道理,隻為自己的私心也要把她帶走。可他還是不夠強硬,忘了這裏是敬蘭會的地方,能活在這條街上的人全都沒有心。
他哪裏比得過。
嚴瑞眼睜睜地看她去追葉靖軒的車,那畫麵讓他再也坐不住,他實在比不上葉靖軒的狠,無法不動容。
所以最終他喊她說:“走,我開車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