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蘇橋兢兢業業地在工作室裏幹了一個禮拜,終於贏得了老板鄭超的歡心。
看著穿著防護服噴漆的蘇橋,鄭超湊到了周深旁邊,戳了戳他的手臂,小聲說道:“我之前還以為她是一個大小姐,沒想到挺能幹的。”
“是啊,你千萬別小瞧她,小心她露出犬牙咬你。”周深像護著小崽似的,拚命地誇獎著他看中的女人。
“她一點都沒有女生的扭捏,這種女孩子多討人喜歡啊。之前你不是說為了喜歡的女孩子來北城嗎,不會就是她吧?”
周深的臉色立馬黯淡了下來,又怕他看出端倪,趕忙扯起一個誇張的笑容:“你說什麼呢。你這話千萬別讓別人聽見,小心霍燃找你麻煩。”
一提到霍燃,鄭超趕緊閉上嘴。
蘇橋幹完一天活,身體已經很累了,但是看到自己完成的作品,嘴角又忍不住上揚起一個弧度,那一刻一切努力都變得值得。
“超哥,我完工了,先回家啦。”
蘇橋一邊說,一邊脫掉外麵的防護服。她的身體好像鹹魚一樣,脫掉了一層保鮮膜,立馬散發出了詭異的味道。她嗅了嗅身上的汗味和油漆味,想著得趕緊回家洗澡了。
鄭超滿意地點點頭,朝她揮了揮手:“辛苦了,明天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蘇橋跟周深道完別,腳步輕快地離開了工作室。雖然她已經提前從工作室出發了,但因為回程太遠,等轉到地鐵的時候,正逢下班高峰期,她被人一擠,就像一條無助的沙丁魚。
她擠在一群男人中間,抱著扶手不敢撒手。地鐵每到一站,就有人下車,又有一大批人上來。這時候,她就會無比懷念錦城舒適的地鐵。
聽到手機鈴聲響起,她掙紮著將手機從包裏掏了出來。
“喂,邱雅,我在地鐵上呢,有話回去聊。”
“我是想問你,今天晚上的電影準備得怎麼樣了?”
蘇橋這才想起還有這檔事,這幾天光顧著幹活,其他都沒放在心上,她說了句:“我盡力試一試吧。”
掛斷電話,她打開電子票圖片,陷入猶豫中。
總算熬到了終點站,蘇橋下定了決心:如果從下車那一步開始計算,到家門口步數是雙數的話,就請霍燃去看電影。她屏除一切雜念,專注於數步數。
當到家門口的時候,還差一步的距離,她卻糾結了,再邁出一步,就是單數。她停下腳步,做了一番思想鬥爭,然後邁出了一半的距離,又走完了最後一小步,總算湊成了雙數。
她高興地小跑著進了別墅,四處尋找著霍燃的蹤跡,卻沒有見到人影,這時王姨才告訴她:“阿燃今天還沒從公司回來呢,應該是有事要處理吧。”
“周六還這麼忙嗎,做老板還真是全年無休啊。”
蘇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立馬蔫了。
直到晚飯上桌,霍燃才打了一個電話過來:“抱歉,我還沒有習慣有人在家裏等我。今天我有事要處理,會晚點回去。”
“哦。”
蘇橋不悅地掛斷了電話,握著筷子狠狠地戳著盤子裏的牛排,嘴裏還念念有詞。
她抬頭環顧了一下餐桌,隻有一個人的晚餐實在是太寂寞了。霍奶奶前兩天已經回鄉下了,王姨又吃過飯了,隻有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蘇橋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玩手機遊戲,耳朵卻一直注意著外麵的聲音,一聽到什麼動靜,便起身開門,但每次都失望而歸。
她重新躺回床上,看了一下時間,越想越覺得自己沒什麼出息,為了霍燃居然如此失魂落魄。她幹脆把手機扔到了一邊,自言自語道:“又沒有人規定一定要兩個人才能看電影,我一個人也能看。”
她起身換好衣服,出門打了車直奔電影院。因為是夜場電影,十一點才開始,她在附近徘徊了一會兒,臨近開場才到了檢票口。
兩雙手同時把票遞向了檢票員,檢票員抬頭看了一眼,問:“你們一起的?”
蘇橋轉過頭看向跟在自己身邊的男人,立馬就認出了他:“沉歌,怎麼這麼巧,你也來看夜場電影?”
“是啊,不過能不能先檢票進去,還有兩分鍾就開始了。”沉歌指了指蘇橋和自己,“算是一起的吧。”
蘇橋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也跟著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進了影廳,燈已經黑了,因為沒什麼人,幹脆就選了一個好位置挨著坐下了。
這是一部文藝愛情片,正如邱雅所說的那樣,尺度挺大,尤其是在大屏幕上播放,蘇橋完全沒眼看,尤其是旁邊還坐著一個不太熟悉的男人,她總是尷尬地埋著頭。
電影放映結束,燈光亮起,兩人同時站了起來,轉身的時候看到後麵的一對情侶正在忘我地接吻,她又開始尷尬了。
她跟在沉歌後麵走出了電影院,正想說聲“再見”,他卻向她提出了邀約。
“看電影有點餓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是,我也有點餓了,想吃燒烤。”
“好啊,我請你。上次你請我吃泡麵,那我就請你吃夜宵。”
口腹之欲占了上風,蘇橋點點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來到了露天燒烤攤。
蘇橋一邊啃著羊肉串,一邊好奇地問他:“你怎麼也跟我一樣無聊,半夜來看電影?”
“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個外國導演拍的片子,很小眾。我在網上查了一下,隻有這家小電影院會放一些經典電影,就過來看看。”沉歌給她倒了一杯果汁,跟她碰杯,“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麵,在北城這座大城市,能在短時間裏遇見三次,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呢?”
“也許這就叫作緣分吧,半夜一起看愛情片的緣分。”蘇橋舉杯猛喝一口冰鎮西瓜汁,頓時涼到了心底。
說到緣分,她一下子想起了霍燃這段孽緣。意識到不早了,她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沒想到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來自霍燃的。因為進電影院時開了靜音,她沒能注意到。
她回撥了過去,嘟嘟幾聲之後,霍燃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爆炸開來。
“這麼晚你去哪裏了,電話也不接?”
蘇橋趕緊把手機拿遠些,等到他那邊發泄完後,才重新將手機附上耳朵:“我出來看電影了,現在吃夜宵。”
“大晚上的跑出去看什麼電影,你跟誰在一起?”霍燃仍是不敢鬆懈,但語氣已經平緩了許多。
“我當然是和男人一起看電影,又不需要你來陪我。”蘇橋故意氣他,想想自己真窩囊,訂婚到現在還沒有跟未婚夫看過一場電影,簡直就是慘絕人寰。
霍燃以為她又在騙自己,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轉移了話題:“現在已經一點多了,你打算怎麼回來?”
“打車。”蘇橋看了一眼馬路上的出租車,淡定地說道,“這裏離酒吧街不遠,晚上有很多出租車,不怕打不到車。你先睡吧,我待會兒就回去了。”
沉歌放下手裏的羊肉串,小聲地問她:“這麼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蘇橋捂著手機喇叭,朝他搖搖頭,小聲說:“不用了,我家住得不遠。”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電話那頭,霍燃耳尖地捕捉到了陌生男人的聲音,騰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他在家裏驚慌失措,她在外麵跟別的男人看電影、吃夜宵,頓時心裏不平衡了。
“蘇橋,你還真的跟男人在一起啊。”
“不是,就是一個路人。”
蘇橋說完這話,沉歌的臉色瞬間就變了,剛剛還說要做朋友呢,現在一下子就降為路人了,能不受打擊嗎?
霍燃說要來接她,向她拿到地址之後,就匆匆掛了電話。
蘇橋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合十,滿臉愧疚地向沉歌道歉:“剛剛我也是沒辦法才那麼說的,真的很抱歉。”
“你有男朋友了嗎?”沉歌眼眸裏滲出一絲失望的情緒,那一瞬間的眼神變化並沒有引起蘇橋的注意。
她還在考慮怎麼回答,究竟算不算男朋友呢?不過她和霍燃的關係,在網上一搜就看得到,如果現在說不是的話,到時候他看到了就穿幫了。
蘇橋點點頭,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是未婚夫,我和他已經訂婚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沉歌接受了這個答案,埋下頭去,猛喝了一口冰啤,站起身來,說,“那我先走了,不然讓他誤會就不好了。”
“好。”蘇橋打開手機微信,問他,“要不要交換一下聯係方式?”
沉歌宛若變了一個人似的,疏離地搖了搖頭,說:“不用了,不太方便。”他剛走出幾步,又折返了回來,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張照片遞給她。
蘇橋接過一看,原來是她誤會他是狗仔隊的那天拍的照片。照片上,老式的公交站台旁,她坐在行李箱上,仰望著無邊無際的藍天。
“拍得真好看。”本來偷拍照片,她應該是生氣的,可是看到畫麵那麼美,她又不忍心苛責,隻能讚歎一句。
沉歌說:“當時我無意中拍下,本來是打算銷毀的,不過還是沒舍得。放心吧,回去我會把底片刪掉。”
“沒關係。”
他沒再回應,而是跟她揮手告別,攔下一輛出租車,揚塵而去。
留下蘇橋一人,感傷著人間的悲歡離合。大概是夜裏,人特別容易傷感吧。她哼著小曲,又一杯冰水下肚。她又看了一眼照片,便將它收好了。
霍燃來得夠快,看到蘇橋一個人舉杯,正想苛責她一聲,就看清她喝的是西瓜汁。
蘇橋指了指桌上沒有吃完的東西,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請求道:“讓我吃完這些再走吧,好不好?”
“吃吧。”霍燃在她對麵坐了下來,想要追問剛才的男人是誰,可話到嘴邊,又問不出口了。他當然信任蘇橋,所以也沒必要多問了。
蘇橋見他如此好說話,忍不住又得寸進尺:“既然你來了,就讓我喝酒吧。”
“蘇橋……”
他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她打斷了:“我就是很想喝酒嘛,心情不好就想喝酒。”
“為什麼?”
“我不想說。”總不能說,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約你看電影,你居然為了工作不回家,都已經訂婚了,你也從來不跟我約會,這種話,打死她都說不出口。
霍燃向老板拿了一罐啤酒,擺到她麵前:“喝吧,隻能喝一罐。”
蘇橋氣呼呼地開了瓶蓋,咕嘟咕嘟沒幾口就喝完了,看得霍燃目瞪口呆:“你這是想晉升成酒仙嗎?”
“不要管我。”蘇橋打了個嗝,又起身去拿了兩罐啤酒。
霍燃不喜歡蘇橋喝酒,因為她酒量很差,連度數低的啤酒都很容易上頭。不過今天有他看著,他也就隨她去了,反正明天醒了,她會自我反省。
看她吃得差不多了,霍燃起身想把她拉起來,她卻一臉賴皮相,朝他展開雙臂,紅著臉撒著嬌:“霍燃,我今天好累呀,走不動了,你背我吧。”
那一刻,霍燃笑了,他決定以後允許她跟自己喝酒。
蘇橋乖巧地爬上他的背,像八爪魚一樣緊緊地箍著他。半醉不醉時的她,是最誠實的。
她拍打著霍燃的背,破口大罵道:“壞蛋,你從來都不跟我看電影,也不請我吃燭光晚餐。我好想看電影、逛街、去動物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