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後(1 / 3)

顧仁澤抱著一團破碎模糊的血肉,痛不欲生。

那是我們的第二個孩子。

尚未出生便已經死去。

我心中卻升起一股巨大的快意。

這是我對顧家最後的複仇。

1

丈夫和女兒出車禍時,我正獨自一人在醫院做產檢。

聽到這個消息,我愣了一下。

接著看到幾個醫生和護士推著擔架車,急匆匆地衝進了急救室。

擔架上是我的丈夫顧仁澤。

那我的孩子呢?

我急忙跟上去,在急救室門口抓住了顧仁澤的秘書:「小葉子呢?我的孩子在哪裏?」

秘書不忍又憐憫地看著我,沉重地說:「夫人,小姐她不幸當場去世了!」

這句話不亞於平地驚雷,在我耳邊炸開。

我渾渾噩噩地被帶到了太平間,看到了小葉子慘不忍睹的屍體。

巨大的悲痛籠罩了我,哀叫一聲,便失去了知覺。

2

我二十歲時和顧仁澤結了婚,當年就生下了小葉子。

顧家是h市的豪門,有著樂善好施的好名聲。

和顧仁澤一夜情後,我懷孕了。

顧仁澤的父親顧景雲得知後找到了我,軟硬兼施,隻為了讓我嫁入顧家。

甚至找到了我那病重的養母。

我看著養母渴望我成家的眼神,最後還是同意了。

顧仁澤並不愛我,甚至厭惡我,他認為我為了錢才爬上他的床。

隻是因為我的眼睛像他的初戀白楚楚,才和我有了一夜情。

直到我們的女兒顧禾出生,我們之間的關係才緩和下來。

小葉子是我的小名,我把它給了女兒。

我原以為我們會這樣生活下去。

然而白楚楚從國外回來後,他們開始形影不離,你儂我儂。

他溫柔對待白楚楚,小心翼翼仿佛怕碎了一般。

對我卻不假辭色。

哀莫大於心死,我本想提出離婚。

但是看著小葉子渴盼父親的眼神,我還是繼續維持這名副其實的婚姻。

直到孩子出車禍死去的那一天。

我的世界崩塌了。

我的葉子落下了。

3

再次醒來,得知顧仁澤已經脫離了危險。

我強忍著悲痛,來到了他的病房。

我推開門,就見到白楚楚坐在床邊,端著粥喂顧仁澤。

白楚楚是顧家的養女,和顧仁澤一起長大,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兩人之間你儂我儂,郎情妾意,仿佛一對神仙眷侶。

狠狠刺痛了我的雙眼。

看到我進來,白楚楚笑意盎然,顧仁澤卻勃然大怒。

來不及開口,便遭到了他劈頭蓋臉的怒罵:「你還敢出現在我麵前?!要不是你那好弟弟,我怎麼會出車禍!阿禾怎麼會死!」

我皺眉,不明白跟我弟弟有什麼關係:「這是怎麼回事?王耀祖他......」

「誰知道王耀祖發什麼瘋。」

白楚楚不緊不慢道:「他害得阿澤斷了兩條腿,還害死了阿禾,要怪就怪他去吧!」

「可憐的阿澤......」白楚楚憐惜地撫摸顧仁澤的臉。

即使早已習以為常,眼前的一幕仍刺眼無比。

我受不了一般轉身出去,眼角瞟到白楚楚得意又諷刺的表情。

剛走出病房,我的手機便「叮叮叮」地響了起來。

接起來一聽,是我的生母王翠蓮:「寧寧啊!你可千萬要救你弟弟一命啊!那可是我們老王家的三代單傳啊!他現在被關在派出所裏出不來了!」

我按著隱隱作痛的頭,忍痛問:「到底怎麼回事?」

4

在去往派出所的路上,王翠蓮哭哭啼啼地跟我講述了大致。

王耀祖和狐朋狗友在路上比賽飆車時,無意間撞上了顧仁澤駕駛的車。

女人拚命說著狐朋狗友的不是,又讓我一定要把她兒子撈出來。

「你是顧仁澤的妻子,放下身段說幾句好話,讓他這個做姐夫的不要對小舅子那麼計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王耀祖把我女兒撞死了麼?」

說罷不等她的反應,掛斷了電話。

來到派出所,和警察說明情況之後,我見到了王耀祖。

王耀祖一見到我,便迫不及待說道:「姐姐,你跟姐夫說一聲,我不是故意的......」

「你知道你撞死了我的小葉子麼?」

我打斷了他,麵無表情問道。

王耀祖眼底閃過一絲尷尬:「我不是故意的......外甥女的事我事後再跟你賠罪,現在先讓姐夫把我弄出去......」

我被他的態度激怒了,起身便要走:「別想了,我不會為了你求情的。」

哪知王耀祖一下子激動起來:「你以為你是什麼人?要不是白楚楚讓我幫你,你哪裏能生的出顧家嫡長孫!你哪裏坐得穩顧家夫人的位置!」

「白楚楚?你怎麼會跟她有聯係?」

我猛的回頭,他卻反應過來一樣捂住了自己的嘴,任我再怎麼詢問也不肯回答。

探望時間到了,我隻好帶著一腦子疑問回到了顧家大宅。

我敏銳地察覺到,這場車禍可能不是一次單純的意外。

莫非是白楚楚設計的?

疲憊地閉上眼睛,想起小葉子那慘不忍睹的死狀,內心又湧起一股巨大的悲痛。

「喵~」

一聲嬌柔的貓叫響起,一隻圓滾滾的橘貓跳上了我的膝蓋。

這是一年前我和小葉子收養的流浪貓,名叫竹竹。

我緩緩彎腰抱住它。

它似乎也知道我很傷心,輕輕舔舐我的臉頰,毛茸茸的尾巴勾住我的手腕。

4

我再次去往拘留所,還是沒法從王耀祖口中挖出白楚楚的信息。

我申請調出了顧仁澤的行車記錄儀錄像。

錄像裏,三歲的小葉子坐在副駕駛座上晃著腳。

突然前方撞來一輛車,顧仁澤第一時間右轉方向盤,但接下來卻向左打死。

他躲了過去。

而那輛車,狠狠地撞上了右側的小葉子,掀翻了他們......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心中燃起一股恨意。

七天後,顧家舉辦了小葉子的葬禮。

顧家是h市的豪門大族,來了很多生意上甚至政治上的朋友。

顧仁澤坐在輪椅上,被白楚楚推著招呼賓客。

就連顧景雲也不顧病重的身體,強行出院,出現在外孫女的葬禮上。

我冷眼看著他們。

這幾天我試圖把疑點告訴顧仁澤,他卻以為我是在為王耀祖脫罪:「別什麼都扯到楚楚身上,你們王家心思可真是惡毒!」

顧景雲也說:「楚楚是一個好孩子,顧禾既然已經死了,你還是把心思放在肚子裏的孩子上吧。」

沒有一個人相信我說的話。

我又質問顧仁澤:「那天你為什麼突然左打方向盤,明明隻要右轉也能避開這場車禍......」

顧仁澤卻反問我:「你現在想要把責任都推到我頭上嗎?為了給你弟弟脫罪?」

顧景雲也勸慰道:「阿禾已經不幸去世了,你就不要再揪著這一點不放了,還是把肚子裏的孩子照顧好。」

他們話裏話外都不覺得孩子的死是一件天大的事。

葬禮結束後,我找了一家偵探所,開始調查我女兒死亡的真相。

偵探所的老板剛好是我以前的學弟葉飛羽,我委托他先開始查王耀祖近幾個月的動向和賬戶流水。

葉飛羽很快有了消息,約我在一家咖啡館裏談話。

我到的時候,他已經點好了單。

見到我,葉飛羽遞過來一個文件夾。

我打開文件夾,發現半個月前,王耀祖的賬戶突然轉入一筆大額資金。

轉出賬戶的IP地址,源自於國外一家公司。

「在這筆大額資金轉入之前,王耀祖破天荒去了一家高級會館。」

看出我的疑惑,葉飛羽解釋道:「我黑了那家會館的監控,發現同一時間裏,白楚楚也出現在了那裏。」

我問:「這個外國的賬戶,跟白楚楚有關麼?」

葉飛羽點了點頭:「這個賬戶所屬的公司,股東之一是白楚楚。」

「也不知她是疏忽還是大膽,竟然直接用自己名下公司的賬戶。」

果然這場車禍跟白楚楚有關!

我呼吸急促,握著文件夾的手忍不住顫抖。

這時,服務員剛好把葉飛羽點的咖啡端上來。

葉飛羽把一杯牛奶放在了我的麵前,示意:「你先喝杯牛奶冷靜一下,我這裏還有一份證據。」

我端起牛奶一飲而盡,閉了閉眼,平複了一下心情。

葉飛羽見我冷靜下來,才遞給我一隻錄音筆。

「王耀祖把他和白楚楚的談話錄了下來,可能是打算事後敲詐。」

5

葉飛羽想要送我回家,我拒絕了。

看著他眼底的擔憂,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我沒事的。」

說罷便打了一輛出租車。

我坐在車裏,開著車窗,腦海裏回響著白楚楚的話。

「......王先生,顧禾的八字非常窮凶極惡,她斷了顧家的子孫運呐......」

「......你姐姐這幾年來一直沒再能生下男孩,好不容易懷孕了,這一胎不太穩......」

「......隻有顧禾死了,顧家才能有男孩出生,你姐姐才能母憑子貴,你也能得到更多的益處......」

「......你這是在幫你姐姐呀王先生,喏,這是定金......」

冷風吹在我的臉上,更吹在我的心裏,我想哭,又哭不出來。

白楚楚居然就是用這麼荒謬的原因就說動了王耀祖。

等我回到顧宅時,卻在門口見到坐在輪椅上的顧仁澤。

他一臉不耐煩。

「你今天沒有去醫院,你去哪裏了?」

他一臉陰沉。

我張開嘴,想告訴他白楚楚做了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喉嚨沙啞,說不出話來。

顧仁澤訓斥我:「阿禾剛死你就到處亂跑,一點都不顧肚子裏的孩子!」

我無力地看著他,心底湧起一股巨大的疲憊。

「啪!」

突然有東西掉到了我們麵前。

溫熱的液體濺到了我的臉上,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竹竹!

它摔得皮開肉綻,已經不動了,瞪大的眼睛死死盯著我。

「噔噔噔」

白楚楚跑下樓,口中說著道歉的話,臉上卻洋洋得意:「對不起啊林寧,剛剛在樓上這畜生嚇到了我,我一失手就不小心把它推了下來。」

說著還伸出被撓了幾道血痕的手背,證明自己不是在撒謊。

顧仁澤心疼地握著白楚楚的手,對竹竹的死不以為意:「一個畜生,死就死了,倒是你的傷口要不要緊......」

新仇加舊恨,我怒火中燒,恨不得撕碎眼前這對狗男女。

白楚楚冰冷的眼神掃了過來,她啟口,發出「這是警告」的嘴型。

我幾乎是立刻意識到了。

白楚楚已經知道我在暗中調查她了!

她滿意地看著我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林寧,懷了孕就好好安胎,可別到處亂跑了,小心肚子裏的孩子不保。」

我沒有錯過她滑過我小腹的惡毒眼神。

「楚楚在關心你呢,還不回去休息!」

顧仁澤沒好氣地說道。

仿佛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一樣,我打量著顧仁澤。

我的丈夫和害死我孩子的人多麼親密啊。

他們這麼親密,顧仁澤真的一點都不知道車禍的真相嗎?

我一直試圖合理化車禍時他的舉動是本能,一直讓自己不要遷怒他。

但此刻我連著他一起恨上了。

巨大的悲痛和恨意在我胸口燃燒。

我沉默地抱起竹竹的屍體離開,不再理會他們兩個。

6

竹竹被我埋在了花園裏。

埋葬完它之後,我才意識到不對。

白楚楚上樓做什麼?

從竹竹掉下來的位置看上去,那裏是顧景雲的書房。

她去那裏做什麼?

抱著疑惑,我來到了書房。

顧景雲的書房一塵不染,即使他常年不在,傭人們還是準時來打掃。

這樣一塵不染的書房裏,書架上卻有一處汙漬。

應該是白楚楚進來時留下的。

我站在書架前,仔細觀察那處油汙。

發現油汙下麵有一條細密的裂縫,這是一處機關。

大學時我最喜歡攻解各種機關,如今還記得一些破解技巧。

我摩挲了一下裂縫,輕輕往下一掰。

油汙處彈出來一個小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