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挪了幾步,一道刺目的探照燈光“唰”地掃了過來。大家不由自主地蹲下了身子。
探照燈光一過去,老辛低吼了一聲:“跟上!”自己先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
我磨磨蹭蹭地往前挪動著腳步,水的阻力讓我挪動得格外慢。
老辛似乎是來不及了,“滋溜”一下沒影了。
我恍然大悟,原來這裏的鐵欞子跟監舍的一樣,早被他們處理過了。
大虎拖著老金也沒入了漆黑的陰影裏,我隱約聽見老金嘶啞著嗓子叫道:“快快,還有胡師傅沒出來!”
老鷂子回頭喊:“快跟上!”接著也不見了蹤影。
我長長地籲了一口粗氣,好了,我總算還活著!來不及多想,我迅速轉身,狗刨幾下靠近岸邊,隨即連滾帶爬地撲到了河沿上。胸口悶得厲害,我大口地喘著氣,眼前金光亂閃。外麵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好像是大家鑽入了牆外的玉米地,旋即鴉雀無聲,隻有輕風吹過,樹葉發出一陣“沙沙”的聲響……此刻,我突然感覺自己變成了一隻蒲公英,隨著潮濕的風悠然飄向遠方。
撅著屁股趴了幾步,我滾到了一條小溝裏麵,大口地喘息。這時候我不敢貿然出來,萬一我一露頭,崗樓上的武警以為我要越獄,一梭子掃過來,那我就冤成竇娥了。靜靜地趴了一陣,我瞅個探照燈掠過的空隙,匍匐著爬到了通往車間的馬路上。我不能回監舍,萬一走在路上被什麼人碰上,我死活不定。我隻有抄近路去車間的隊部。我知道車間裏有上夜班的,隊部裏有隊長,見了隊長我就等於徹底脫險了。我慢慢地站了起來,我不敢放肆地跑,我隻有貼著牆根,像競走運動員那樣,扭著屁股直奔車間。
我要立功啦!辛哥,姚哥,胡四對不住你們啦……一時間,我搞不清楚在這件事情上,究竟是誰對誰錯,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我要抓住機會,我要立功受獎,我要回家!風從我的耳邊“嗖嗖”掠過,我感覺此刻的我如同駕了五彩祥雲的孫悟空。
一眨眼就看到了亮著耀眼燈光的隊部,我猛撲過去大聲喊道:“報告政府!”
“誰?”楊隊開門出來了,一臉驚詫。
“我!楊隊,我有重要情況向你彙報……”我筋疲力盡,一下子癱在了地下,塵土飛濺。
4.暈頭轉向
搬著鋪蓋跟在於隊身後走到嚴管隊門口的時候,我還在發蒙,耳邊響著陣陣刺耳的警笛聲。
我搞不清楚他們為什麼要把我送到這裏來,我覺得自己受了很大的冤屈。
這叫什麼號子?嚴格地說,這是一間鴿子籠。一米寬窄,兩米長短,剛好可以躺下一個人。
我戰戰兢兢地鋪好被褥,慢慢躺了下來。
剛才的一幕,過電影似的重現在我的眼前,仿佛一場噩夢。
逃出去的四個人現在到了哪裏?我猛力搖晃了兩下腦袋,思路還是混混沌沌如同發了黴的糨糊。
“起來!誰讓你躺下的?給我坐好了!”一個吊死鬼模樣的值班人員站在鐵門前大聲嗬斥。
“大哥,我一宿沒睡覺……”
“閉嘴!這裏是嚴管隊,再叨叨我進去……”
“好好好。”我雙手提著腳鐐,用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坐在了褥子上。
吊死鬼瞪著血紅的眼睛看了我一會兒,嗡聲嗡氣地問:“哪兒的?”
我不敢抬頭看他,低著腦袋回答:“三車間的。”
吊死鬼的口氣有些幸災樂禍:“你小子膽子不小啊,越獄。”
我知道跟他囉嗦沒用,蔫蔫地說:“我哪兒敢啊,一會兒獄政科的人來了你就明白了。”
吊死鬼又在門口磨蹭了一陣,最後歎了一口氣:“你們真傻呀……還能跑到哪裏去?聽說剛才抓回來一個結巴,人快要死了,在醫院裏搶救呢。你們這是何苦呢?聽說這夥計差幾天就到期了。”
我的心頭一懍:大虎回來了?怎麼這麼快?那幾個人呢?我撲到窗口上,急切地問:“就抓回來一個?”
吊死鬼橫我一眼,悻悻地說:“一個都跑不了,這是早晚的事兒。”說完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