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還用問我?”我斜眼看了他一下,“大不了哥兒幾個再回看守所蹲小號,能死人不?”
老傻拍了我的胸口一掌:“行,有兄弟你這句話,哥哥我再陪寒露過上幾招。”
我在心裏笑了:大哥你偷著尿了幾把褲子了?還過幾招呢,沒等人家寒露亮個架勢,你先嚇趴下了。
“你們三個在幹什麼?回來!”董啟祥站在門口吆喝道。
奶子哼著小曲,一路笑過來:“祥哥,又跟誰這是?”
董啟祥一摔門走了出來,邊把我和宮小雷往裏推邊對奶子說:“你要當心了,再這麼‘晃晃’,我……”
奶子撲到董啟祥身邊,腆著臉裝親熱:“我哪能慌慌得過你?你是誰,我是誰?”
董啟祥推開他,一臉嚴肅:“回去告訴揚揚,打狗也得看主人,以後少‘叨叨’人家六指兒。”
六指兒前天被調到值班室,負責打掃衛生,據說經常被林誌揚當成狗,牽到走廊上遛。
奶子叫聲“得令啊”,取個京劇策馬姿勢,鏘鏘遠去。
3.人間處處有陷阱
回屋躺下,我心裏亂得想哭,不知道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麼,神情恍惚地看著朦朧的窗外,真想變成一隻蒼蠅立刻從這裏飛出去。也不知道我爸爸最近的身體怎麼樣了。我進來之前他的身體就不好,整天咳嗽,問他,他就說沒事兒,人老了就這樣,你到了我這把年紀也這樣,沒準兒還不如我呢,身上沒有三兩肉,一咳嗽就沒影兒了……我媽的身體也不好,虛腫濫胖的,走不了三米遠就得扶著牆喘上一陣氣。她又是個要強的人,誰讓她去醫院看看,她就跟誰急,好像別人瞧不起她似的。我這一進來,兩位老人的身體恐怕又要麻煩了……這麼一想,心情更加沉重,恨不得立刻找根繩子把自己勒死。
屋子裏安靜下來。奶子在走廊上大聲喊:“睡覺啦,睡覺啦!大家好夢啊。”
我聽見小傑的聲音在喊:“奶子,看見我的煙了嗎?”
走廊上唧喳了一陣,林誌揚的聲音傳了過來:“別胡亂懷疑別人,誰能那麼扯淡?”
奶子的聲音很高,像是在唱船工號子:“喲嗬,又動手是吧?喲嗬,你還沒完了?喲嗬喲嗬,喲嗬……”
後麵的這聲“喲嗬”很短促,像是公雞打鳴時突然被砍了頭。
外麵一定是動手了!我一骨碌爬起來,光著身子剛要往外跑,後麵的一聲咳嗽讓我定住了身子。回頭一看,董啟祥從被窩裏支起身子瞪著我,用力搖了搖頭。我豁然明白,這種時候我是不可以出去的,“級別”到不到暫且不提,我出去是什麼意思?看熱鬧?起哄?參與打架?我幫誰呀,我本身就是個需要“幫助”的人。心有不甘地重新躺下,耳朵依然豎著,我盼望這裏能夠再亂一點兒,越亂我越可以消停,就像用篩子篩沙子,沙子裏的雜質越多,別的雜質就越不起眼。我看見全屋子的人都坐了起來。董啟祥躺下了,他似乎睡得很安詳。大家發現董啟祥睡了,“呼啦”一下湧出去不少人。宮小雷的一隻腳已經邁到鋪下,被我扯住另一隻腳拽了回來。
外麵叫喊的聲音很大,最尖利的是奶子的聲音:“啊——快鬆手啊,我不敢啦!”
鐵柵欄門“嘩啦”響了起來,有個聲音異常威嚴:“住手!全給我回監舍!”
我聽出來這是鄭隊長的聲音,心想,打架的這幾個家夥完蛋了,撞在槍口上了。
我們屋裏的人像是被人推著似的呼啦呼啦湧了回來。
大家興致勃勃地議論著:奶子真是活該,他欺負人欺負到頭了,這次他“尿”大發啦。
剛沉靜下來,林誌揚一臉怒氣地進來了:“龍祥,把廣元的鋪蓋收拾收拾,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