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一個市公安局局長竟受到恐嚇?他很憤怒,心裏很沉重。窗外陰雨不斷,田豐心情格外沉重。他聯想到前任局長冉江命案及省廳掌握的三江社會黑幕情況,萬分感慨:三江,籠罩在一張巨大的黑網之下。
早晨上班,趙春玲支隊長走進局長辦公室。
“田局。”
“坐吧。”田豐放下手中一份案卷,說,“李婷、黃寧的案子材料我仔細看過了,我們繼續談吧。”
他們昨天就開始研究此案。趙春玲接續昨天的敘述:緝毒副大隊長李婷跟蹤監視那個打地攤做掩護的掌鞋女人——毒販王娜,李婷獲悉王娜傍晚在東郊一座橋下與前來送毒品的人交易。一對一的毒品交易,說明毒品數量不大,她向主管緝毒的胡克艱副局長做了彙報。胡局長指示李婷和黃寧盯梢王娜,不要逮捕她,留下這條線索查找毒梟。
事實上,一開始李婷就掉進陷阱,一個集團精心設計的圈套。該販毒組織受代號“藍雀” ——三江黑惡勢力大老板的操縱。“藍雀”何許人也,警方始終未掌握。
追溯到兩年前,市醫藥品倉庫被盜,丟失一箱杜冷丁。警方偵破這起案子同時成立緝毒小組,後改為緝毒大隊,李婷任副大隊長。
王娜,這個其貌不揚,穿戴極普通的女人,鞋攤擺在轆轤街口,為人釘鞋。誰也不會想到掌鞋隻是掩人耳目的幌子,毒販以前來修鞋為名,將要修的鞋給她,破舊待修的鞋中藏著毒品。
李婷發現王娜掌鞋攤的勾當,還真是一次意外。她的一隻鞋跟壞了,來到王娜修鞋攤。一個男人將一雙壞了前臉的皮鞋交給了王娜後,便匆匆離開。
王娜說:“明天來取吧,今天活太多,晚上我帶回家給你掌好。”
修鞋的男人像是嘟囔一句好好縫、別唬弄、明天等著穿的話就離開。王娜將這雙鞋隨便扔在一堆待修的鞋旁。對李婷說:“他的鞋扔到大街上恐怕沒人揀,還修呢?您?”
李婷坐在矬凳上,脫下一隻鞋遞過去:“鞋跟壞啦。”
王娜接過鞋,抱怨現在做的鞋質量太差,樣子好不經穿。她問:“小姐做什麼工作?”
李婷穿著滿街大眾女孩的夏裝,沒暴露自己警察身分。她觀察王娜,覺得她隻是隨便問問,或許與顧客拉瓜、閑聊是她的習慣。她說:“你們這行業接觸人多,猜猜我是幹什麼的?”
王娜一邊弄鞋,一邊打量李婷,說:“瞧你這個發型、長相,是模特吧。昨天,我在電視裏看模特隊表演,後排穿紗裙的就是你吧?”
李婷笑笑,她沒承認也沒否認。那場由佳佳服裝廠主辦的三江仲夏服裝節,模特隊表演她和丈夫杜大浩一起看了。他驚呼:“呀!那個女孩太像你啦!”
“我哪有人家漂亮。要有她那張漂亮臉蛋,就不當刑警,去幹模特。”她特喜歡女孩,結婚四五年,因兩人忙於工作,從沒談過生孩子的話題。她說,“也許我們得要一孩子,一個女孩。大浩,你呢?”
“如果長得像你……”杜大浩擁住妻子……
這時,終年在轆轤街遊蕩的傻子崔大俠出現。人們叫他大俠,是他留著披肩長發,常年推著帶子車,隻有一個輪子的那種人力推車,車上是他從各處角落,包括垃圾箱、垃圾堆拾揀的飲料瓶子、紙克箱子之類,間或也有青菜葉、饅頭什麼的。
一群蒼蠅追攆著車子,說不清的什麼怪味從車子散發出來,走在街上,人們遠遠掩鼻或躲避。崔大俠今天直接將車子推到鞋攤前停下。他朝王娜和李婷啊啊傻地笑,見到女人他就笑。這與他因為女人變傻有關。崔大俠真名叫劉奇,文化大革命開始時,他剛被分配到轆轤街派出所作戶籍民警,居民區的一個在電池廠上班的女孩愛上她。兩人墜入深深愛河時,電池廠兩派發生了武鬥,炮派向女孩所在的紅聯總部開槍,劉奇趕到武鬥現場,目睹從七樓因中彈而墜下的她,形狀像一隻被人從空中拋下的鞋……劉奇突然喊:“我的鞋,鞋!”從此,一個叫劉奇的民警變成了傻子。遊蕩街頭,劉奇做些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幹什麼的傻事、蠢事、古怪事。例如揭大字報當煎餅那樣吃;揀別人不要的壞鞋……三江市收容遣送站收容他幾年,站革委會主任嫌他的名字不好,於是給劉奇改名為劉文革。另一派篡奪收容遣送站大權後,又給他更名為劉衛東。名字一改再改,絲毫沒把他改成正常人,依然傻、幹傻事,從收容遣送站逃出來,電池廠大牆外一廢棄多年的原裝變壓器的小房,拆走變壓器後,傻子睡進來。人們無法想象1.5平方米的空間,怎樣躺下近1.8米個頭的傻子?傻子每天睡在裏麵是千真萬確的,因而有人猜測傻子坐著睡覺。別人怎樣猜測傻子,傻子沒任何反應、感覺,依然幹傻子一天到晚幹的傻事,尋找鞋是他幾十年不變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