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看完了。我會如實回答你們的問題。
問:你昨晚休息得還可以嗎?現在的情緒平靜了嗎?可以接受詢問嗎?
答:沒睡好,覺得很內疚。但是現在情緒平靜了,可以接受詢問。
問:好的。你的基本情況我們都已經知道了,請介紹一下你的家庭情況。
答:我的父親因車禍去世了,家裏還有個母親,叫薛景靚,今年44歲,無業。
問:你認識侵害你的人嗎?
答:以前不認識。後來是同樣被他關著的一個叫作鮑冰冰的姐姐和我們說,他叫丁立響,是個電腦專家,也是個變態。
問:這裏有九張照片,你能認出誰是侵害你的人嗎?
答:(指出丁立響的照片)就是他。
問:你被解救時,和你同室的男人,你認識嗎?
答:以前不認識,後來我們聊的時候,他告訴我他叫杜洲,是青鄉市一家公司的業務經理,家裏有個老婆,正懷著孕。(哭)
問:你們是什麼時候、怎麼被抓進那個塌陷區的?
答:2月28日下午,因為我的入職通知書已經拿到手了,所以回家去給我媽媽報喜。我媽媽這人隻喜歡打麻將,又沒有收入來源,都是靠我來資助她,因為我爸爸偷偷給我留了一筆錢,所以我們才沒有被餓死。可是我回家後,我媽一點也不高興,就是讓我給她一點錢,說她最近手氣不順。我身上隻有五百塊錢,第二天就要上班了,總要買兩件衣服吧?所以我沒有給她,她就對我發脾氣。本來很高興的事情,她這樣一鬧,我一點心情都沒了。然後我就騎著我的助力車離開家準備回宿舍。經過我家附近的一條小巷子的時候,我看見一個男人滿頭、滿臉是血地躺在地上,旁邊站著另一個男人,不知道在做什麼。
問:這兩個男人分別是誰?
答:躺著的那個受傷的男人是杜洲,站著的就是丁立響。
問:請接著說。
答:因為我是醫學生,老師說了,醫者仁心,所以我不能袖手旁觀。我就停下了車,過去看杜洲的情況。當時他頭部有一個不短的挫裂創,還有活動性出血,但不嚴重。可能是因為有腦震蕩,所以當時意識不清楚。我就從我的助力車裏拿出一塊紗布。
問:說說你的助力車是什麼樣子的。
答:我的助力車是一輛粉紅色的彎把女式燃油助力車,前幾天剛剛加了油。我的車坐墊下麵的儲物盒裏,有一些我應聘的公司提供的紗布樣品,還有我自己做的中藥香囊。主要是檀香、丁香、薄荷等幾味中藥。
問:請接著說經過。
答:當時我用紗布給杜洲的頭上止血,因為是止血紗布,所以效果還不錯,但是杜洲還是沒有醒過來。我就問丁立響是怎麼回事。丁立響說,他和杜洲是親戚,他們倆用三輪車運貨,結果杜洲不小心從三輪車上摔下來了,就摔傷了。我說,那趕緊送杜洲去醫院啊。丁立響就說,他沒有帶錢,杜洲的爸爸也是老中醫,所以還是把杜洲送回家比較好。因為我身上也沒有多少錢,所以就同意了,準備離開。結果丁立響說他的三輪車裏有貨物,不能壓,所以沒法送他,希望我能騎著我的助力車,跟著他的三輪車幫忙把杜洲送回家。我想了想,既然做好事就做到底,這是積德行善嘛,所以就同意了。
問:你注意到丁立響三輪車裏裝著什麼貨物了嗎?
答:是被一個深紅色的毯子蓋著的,四周還有磚頭壓著,看不清裏麵裝了什麼。後來聽杜洲說,車裏裝的是一具屍體,丁立響是個殺人犯。
問:杜洲是昏迷狀態,你是怎麼騎車帶著他的?
答:他當時是一種意識不清楚的狀態,但是可以直立坐在我的車後座,上半身靠著我。
問:請接著說。
答:我就騎車載著杜洲,跟著丁立響,一路往西北方向騎。每次我問丁立響,他都說快到了快到了。後來我覺得不太對勁了,因為路兩邊都是沒人住的房子了,路也越來越窄、越來越破。而且天也要黑了。我開始害怕了,就告訴丁立響,我不能再送了。丁立響就指著前麵的一片水麵說,那裏就是他們的家。不過,現在我也必須跟著他們回家了,不然就把我扔到水裏去淹死。我當時害怕極了,就拚命地叫喊,可是丁立響一點也不害怕,因為周圍根本就沒有人。我也想和他搏鬥,可是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然後他就把我弄上了一條小船,帶著杜洲劃到了中間的一個房子裏。這時候我就知道完了。這樣一個地方,警察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而且,我失蹤了,也不會有人來找我。(沉默)
問:其實有個叫蘇小嶺的男孩一直在找你。你接著說經過吧。
答:我們進了那棟房子之後,就被關進了二樓的一個房間。
問:你說的應該是三樓,因為一樓是被淹沒在水麵以下。
答:好像是這樣的。然後丁立響就把門從外麵鎖上了。鐵門上有一扇小窗,我就透過窗戶往外看,也想弄開鐵門。外麵有個很漂亮,但是穿著很邋遢的姐姐,她先是往樓下看了一會兒,然後告訴我,讓我不要白費力氣。因為即便從房間裏逃出去,也不可能回到岸上的。然後我就問她,丁立響究竟想做什麼。她就和我說丁立響就是個變態,然後說,他專門關女人,還能做什麼?聽完了以後,我就特別害怕。好在杜洲也被他關起來了,說明杜洲不是他的同夥。
問:杜洲是什麼時候醒的?
答:就在丁立響再次回來之前,杜洲就醒了。他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就把事情的原委全部告訴他了。當時我很內疚,也很害怕。因為杜洲是被我騎著車拉過來的,他肯定會很恨我。可是沒想到,他一點也沒有怪我,還安慰我,說有他在,我們不會有事的。然後他就給我介紹了他的工作、他的家庭,他說他一定要出去,他還沒能看到自己的孩子長什麼樣呢。(哭)
問:你穩定一下情緒再說。
答:(大概哭了十分鍾)然後我就問他為什麼會受傷。杜洲說,他被丁立響騎著的電動三輪車給撞了,三輪車傾斜的時候,掉下來一塊磚頭。因為磚頭是壓毯子的,所以毯子的一角掀開了。杜洲說,他看見三輪車裏是一具女性屍體!所以杜洲就想趕緊離開,然後報案。沒想到就被丁立響用磚頭襲擊了,後麵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問:你們被非法拘禁的這一個半月裏,發生了什麼?
答:杜洲非常紳士,不僅沒有對我做什麼,而且時刻保護著我。開始的時候,丁立響什麼也沒有做,還送來兩套女式的布衣服,沒有品牌的那種,好像是裁縫做的。他說女人要換換衣服保持幹淨,男人就不需要了。丁立響每天還送來飯菜,雖然很難吃,但能勉強吃飽。因為那個房間沒有窗戶,所以我們根本不知道外麵是白天還是黑夜,房間裏很潮濕,很難受。杜洲讓我睡床,他就墊了一塊被褥睡在地上。一周後,他全身都酸痛難受。我讓他和我一起睡床上擠一擠,他一開始不願意,後來實在是無法堅持睡在地上,就同意了。但是他很規矩,盡可能和我保持距離。但是就在他睡上床後不久,丁立響就開門進來,說要讓我出去一下。我當時想到鮑冰冰姐姐和我說的話,特別害怕。杜洲這時候就上來阻攔。然後他們就開始打架。因為杜洲有傷,而且在地上睡得全身沒有力氣,丁立響還有棍子,所以杜洲就被打傷了。不過他被打傷後還是不屈服,硬是沒讓丁立響把我帶走。然後丁立響就走了。後來他又來過兩次,都被杜洲擋住了。不過,杜洲因此挨了好幾頓打,渾身都是傷。
問:請接著說。
答:有一天,我突然聽見鮑冰冰在門口尖叫,就去鐵門上的小窗看。杜洲把鮑冰冰喊到門口問怎麼回事。鮑冰冰姐姐過來說,我們隔壁的房間,其實還關著另外一個姐姐,不愛說話。剛才,丁立響想進去強暴那個姐姐,那個姐姐激烈反抗,不小心摔在了地上,滿地都是血。那個姐姐好像是死了。我當時嚇壞了,覺得自己也快要死了。不過杜洲好像很鎮定。因為以前的時候,鮑冰冰姐姐和我們說過,這裏病死過一個姐姐,丁立響讓她幫忙把屍體運走了。所以,杜洲認為丁立響還是會讓鮑冰冰幫忙運屍體。杜洲拿出一個戒指,讓鮑冰冰趁丁立響不注意的時候,把戒指塞到死了的那個姐姐的嘴裏。杜洲說,現在即便警察在找這些失蹤的人,也不會有任何線索,一旦有了這枚戒指,說不定可以給警察一些線索。我覺得杜洲特別聰明,也盼望警察能早日找到我們。雖然我知道希望很渺茫,因為那個地方真的很隱蔽。
問:這枚戒指確實給了我們線索。但是你們的隨身物品不是全部被丁立響收繳了嗎?為什麼杜洲還有一枚戒指?
答:因為杜洲在丁立響來收繳我們的物品的時候,偷偷地把戒指藏在嘴裏了。他說那是他的結婚戒指,說什麼他為了愛情做了最不該做的事情,傷害了最不該傷害的人。所以這枚結婚戒指無論如何不能被丁立響搶走。
問:請接著說。
答:後來,丁立響又來找我,說隔壁空了一間房,讓我搬過去,不用再擠了。別說那個房間死過人,即便是沒有死過人,我也不會過去,我知道丁立響在想什麼。杜洲也一直保護著我,直到他遍體鱗傷,甚至都快站不起來了。我特別心痛。我有的時候在想,為了不讓他再挨打,我已經準備去獻身了。可是杜洲和我說,他已經挨了這麼多打,如果最後還是沒能保住我,他就白挨打了。我覺得有道理。杜洲如果被打死了,我也準備自殺。後來一小段時間,丁立響沒有來過,但是杜洲不知道怎麼了,身體越來越不行了。有一天,丁立響又來了,我知道杜洲已經沒有反抗的能力了,已經準備好自盡了。可是丁立響卻說,警察發現他了,他要到山裏躲躲,讓我們好自為之。然後給我們留了一點食物。後來大概兩天的時間,我想讓杜洲吃一點東西恢複身體,我知道警察一定能找到我們的,隻要我們能堅持足夠長的時間。可是杜洲完全不吃,他說省給我和鮑冰冰吃。他說這裏這麼偏僻,警察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根本就找不到,讓我們一定要堅持到最後。後來,在你們找到我們的時候,杜洲就走了。(哭)
問:他是個英雄,我們深表哀悼,也請你節哀。後來的這兩天,鮑冰冰的精神狀態怎麼樣?
答:她好像一直處於很恍惚的狀態,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如果是我,被逼著去搬屍體,一定會瘋的。
問:你見到過那個摔死的姐姐嗎?
答:沒有。好像聽到過她的聲音,但是沒有見到她長什麼樣子。
問:你願意出庭指認犯罪嫌疑人嗎?
答:願意。
問: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答:我希望一定要判丁立響死刑。
問:法律一定會公正判決的。另外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答:沒了。
問:你以上說的屬實嗎?
答:屬實。
以上筆錄我看過,和我說的相符。
羅雪琴
關於延期詢問被害人鮑冰冰的情況說明
局領導:
龍番市“指環專案”被害人鮑冰冰自被我支隊解救以來,精神狀態恍惚,不具備接受詢問的條件。在我支隊和其家屬多次溝通、了解後得知,鮑冰冰目前正在接受家人、心理醫生的聯合心理治療。考慮到鮑冰冰係本案被害人及重要證人,故擬等待其精神狀態恢複後,在其家屬的陪同下對其進行詢問。
特此說明。
龍番市公安局刑警支隊
2014年4月15日
龍番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鑒定結論通知書
龍鑒通[2014]0781號
曲小蓉:
我支隊於4月14日,邀請省公安廳法醫科專家會同我支隊法醫共同對杜洲屍體進行了死因鑒定,鑒定結論為:死者杜洲係因被反複毆打,引起擠壓綜合征,導致腎衰竭而死亡;饑餓、寒冷加速其死亡過程。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六條之規定,如若你對該鑒定結論有異議,可以書麵提出補充鑒定或者重新鑒定的申請。
龍番市公安局刑警支隊
2014年4月21日
“你有完沒完?還在玩你的破手機!你究竟有什麼秘密,準備什麼時候才告訴我們?”大寶說,“不告訴我們就算了,現在我幹兒子就要出來了,你就不能幫忙多拎幾袋東西?我這隻手都拿不下了!”
“再和你說一遍,別說我這是破手機!它是我最有意義的東西!”韓亮說,“你有必要嗎?買這麼多東西?等再過兩個月,你親兒子出來的時候,豈不是得把人家超市給搬到醫院裏來?”
“要不,咱們倆,湊一起包個紅包?”坐在後排的陳詩羽假裝很灑脫的模樣,問林濤。
林濤驚訝地說:“為什麼要湊一起!我包得比你多!”
“真是活該單身。”我拉好手刹,跳下了車,向產科大門走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