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是惆悵,扒在陽台上,一邊抽著煙,一邊抬頭看著天空中明亮的月亮。

和我一起看月亮的,是潛伏在草叢中的蔡隊長。

蔡隊長抬頭看著月亮,對身邊的隊員說:“這都這麼晚了,裏麵怎麼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行的話,衝吧。”食品監督局的同事蹲得有些受不了,說。

蔡隊長的身邊,蹲守著十幾名公安民警,還有幾名穿著不同製服的年輕人。

這是一次“打四黑除四害”的聯合執法行動。公安局牽頭,質監局、食品與藥品監督局、工商局、疾控中心共同參與。針對的對象,是最近有些冒頭趨勢的“黑作坊”。每年的四月份一到,小龍蝦季也接踵而至。然而此時會有個別“黑作坊”專門收購一些死了的小龍蝦,高溫蒸煮之後,剝殼取肉進行售賣。“黑作坊”賺黑心錢,嚴重危害了人民群眾的健康,是“打四黑除四害”部門重點盯防的對象。

這個“黑作坊”,蔡隊長已經盯了好幾天了。

從每天運進幾十蛇皮袋不明物體,到作坊鍋爐不斷湧出蒸汽,再到靠近作坊就能聞見一股莫名其妙的臭味來看,蔡隊長掌握的這個線報很有可能就是事實。

蔡隊長掌握了作坊的規律,雖然每天都有專門的小貨車給“黑作坊”運入不明物體,但是運送的時間不確定,有的時候是淩晨,有的時候是中午。不過,每天晚上十點至十一點之間,作坊裏倒是會準時往外輸出一箱一箱的不明物體,那就應該是處理完的死龍蝦肉。

所以蔡隊長把行動的時間定在了晚間的九點半開始,蹲守查探,一旦有不明物體運出,就可以立即行動,人贓並獲。

不過此時十一點已經過了,作坊裏依舊是靜悄悄的。

難道“黑作坊”收到了情報?

不會啊。首先蔡隊長很相信自己隊伍的純潔性,畢竟行動了這麼多年,還沒有失手過。對於其他配合的部門,也是臨時通知的,應該不會存在走漏信息的可能性。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這次行動很有可能會失敗。這是蔡隊長的經驗告訴他的。

申請一次聯合執法可不容易,今天已經趕鴨子上架了,不行動已是不可能了。蔡隊長隻能咬咬牙,低沉地說了一句:“行動!”

一聲號令之下,幾隊治安警察從四麵八方包圍了“黑作坊”,迅速破門而入。踹開大門的那一瞬間,一股熱浪伴隨著無比腥臭的氣味湧了出來。

“黑作坊”每天都需要蒸煮成噸的死龍蝦,所以需要較大功率的鍋爐,產熱也是相當之大。但是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小目標,即便是作坊內部已經超過了40攝氏度,這些違法人員也寧可忍受熱臭的環境去剝殼,而不敢打開窗戶透氣。通風不暢,氣溫持續升高,使得這個大門緊閉的“黑作坊”裏熱浪襲人,而且惡臭難忍。

無奈,不管“黑作坊”的環境有多惡劣,聯合執法小組都必須衝進去一探究竟。一來要抓獲犯罪嫌疑人,二來要收繳、清理所有的贓物,防止產生傳染性疾病。

聯合執法小組進入現場的時候,都驚呆了。整個“黑作坊”內汙穢不堪,不忍直視。

從“黑作坊”裏的裝修格局來看,顯然這個“黑作坊”的前身,是一家飯店。進門以後就是一個大廳,大廳的四周有幾個包間。大廳的收銀台都還沒有拆除,破舊地戳在那裏。“黑作坊”的地麵都鋪上了瓷磚,雖然都已經陳舊、破碎,但是依舊很光滑。然而此時,滿地的蝦殼,甚至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手工剝出來的死蝦肉,淩亂地堆在一邊,仿佛正準備裝箱。地麵上有幾個盆,可能是簡單清洗蝦肉用的,裏麵的汙水已經泛出了隱隱的綠色。更要命的,則是作坊裏的臭氣。這樣的氣味甚至比腐敗屍體的氣味更加刺激人們的感官,讓不少民警和聯合執法的同誌不斷地幹嘔。光滑的地麵,沾上水漬和死龍蝦的汁液,不僅肮髒發黑,而且很滑。

“我×!”蔡隊長小心翼翼地行走,生怕滑摔一跤。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其實,他的心裏已經把這些作惡人間賺黑錢的畜生的十八輩祖宗都罵了一遍。

這個季節的氣溫隻有十幾攝氏度,是最涼爽的季節了。但是此時在“黑作坊”內的執法人員全都大汗淋漓。一方麵是因為內部的溫度過高,另一方麵則是大家都在使盡全身力氣去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惡臭。

“人果真收到風聲都跑了。”蔡隊長掃視了一圈執法人員,並沒有發現誰的表情不自然,“大家四周看看吧,看可能找到什麼線索。人跑了,但是贓物得查點清楚,銷毀幹淨。”

眾人應聲四散查找。

作坊裏的光線很暗,加上民警的手持電筒,都不能讓作坊內的環境一目了然。執法人員隻能幾人一隊,摸索著對現場進行清理。

大家一邊小心翼翼地行走,一邊順手掀開現場堆放著的紙盒、蛇皮袋,看看裏麵的情況。手電筒的光柱在“黑作坊”的牆壁上來回掃射。

“啊!”一名質監局的姑娘突然大叫了一聲,往後急退了幾步,正好撞在了蔡隊長的身上,把蔡隊長撞得踉蹌了幾步。若不是蔡隊長高大、健碩的身軀重心還比較穩,兩個人估計得一起趴進汙水盆裏。

“怎麼了這是?”蔡隊長艱難地站穩了身體,回頭看去。他見惹禍的是一個姑娘,又不好意思發怒。

“頭……頭發!人……人!”姑娘語焉不詳。

“有人沒跑嗎?”蔡隊長有些驚喜,“在哪兒?”

姑娘此時幾乎說不出話,顫顫巍巍的手指指向作坊角落裏的一堆蛇皮袋。

蔡隊長二話不說,從腰間掏出手槍,大步走到蛇皮袋堆中央,並沒有看見什麼人。他有些不耐煩地說:“哪兒啊?”

“你腳下!”姑娘躲在一名民警的背後,說。

蔡隊長看了看腳下,隻有一個被開了封口的蛇皮袋倒伏在地上,裏麵和別的蛇皮袋一樣裝著些什麼。蔡隊長蹲了下來,捏起了蛇皮袋口。冷不丁地,他也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好幾步。雖然他是從刑偵戰線上轉到治安口的,以前見過不少命案,但是此時在這個昏暗的環境裏,毫無心理準備地看見蛇皮袋口是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還是著實被嚇了一跳。

我欣賞完了月亮,剛剛在兒子身邊躺下,就被蔡隊長的電話給叫了起來。

“你今天找了我一天麻煩,我也得還你一晚上的麻煩。”蔡隊長說,“我打四黑打出一起命案來,也真是醉了。”

“確定是命案嗎?”我問。

“一個女的,赤身裸體,下身全是血,被裝在一個蛇皮袋裏,你說,不是命案是什麼?”蔡隊長說。

“黑作坊裏麵殺人?”我說,“行了,你通知一下市局刑偵部門,我們馬上就到。”

兒子翻了個身,夢囈道:“爸爸別出差。”

我突然鼻子一酸,很舍不得離開。想了想,俯在床邊親吻他的小臉蛋後,穿上外套走出了家門。

我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屍體已經被從蛇皮袋裏麵拽了出來。

因為作坊裏的氣味太難聞了,屍體被抬到了作坊外麵的空地上,平躺在地麵上。

我們圍在蔡隊長的身邊,把他從盯梢開始,一直到行動的全部過程都聽了一遍。我們並不急於檢驗屍體,朝“黑作坊”裏一探頭,便聞見了一股惡臭。

“我去。”大寶說,“這是什麼味?”

“死龍蝦。”蔡隊長說,“我還以為你們法醫都是聞不見臭的呢。”

“這比屍體還惡心。”大寶皺起了眉頭。這個嗅覺靈敏的家夥,在這個時候就比較吃虧了。

市局刑警支隊的兩輛勘查車都開來了,車頂的探照燈把現場內部照射得雪亮。

“喏,就在這兒。”蔡隊長走到了屍體被發現的地方,說,“袋口是打開的。”

“你們沒抓到人?”我問。

“挺邪門的。”蔡隊長撓了撓後腦勺,說,“我行動這麼多次,還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一個人都抓不到的。不過,他們跑不掉。”

“你們的行動泄密了?”我試探著問。

蔡隊長此時也沒有了信心,說:“這我也不知道。恐怕是臨時接到通知的吧。我們到現場的時候,燈還開著,鍋爐也還開著。我們這一進門,天哪,就像是進了澡堂子。熱氣一股接著一股。不對,澡堂子不臭啊,這兒多臭啊。”

“你們關了鍋爐?”我問。

蔡隊長點點頭看看手表,說:“這會兒離我們關鍋爐都半個多小時了,還開窗開門進行了通風。不然你們一來怕是就要被熏倒。”

“我們天天被熏,也沒倒過。”我笑著說。

“現場太髒了。”林濤蹲在地麵上,用足跡燈照射著地麵,說,“這樣的現場,啥也留不下啊。”

“門鎖什麼的,也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痕跡物證。”陳詩羽說。

“老韓,你們看過屍體了嗎?”我問市局的韓法醫。

“從屍僵和屍斑的情況看,也就是昨天晚上死的。”韓法醫點點頭,說,“屍體上有一些損傷,主要在膝蓋和脛前。不過大腿內側有不少血,裝屍體的蛇皮袋裏也有血。”

我順著韓法醫的手指看去,死者的大腿內側果真是有不少擦拭狀的血液,甚至有些血液還被擦拭到了腳踝部。我有些疑慮,皺了皺眉頭。

“是不是又要找屍源?”大寶說。最近我們被找屍源弄得暈頭轉向。

“又是年輕女性,又是隨意拋屍,會不會是指環專案啊?”韓亮在一旁提醒道。

大寶歪著頭看了看屋外地麵上的屍體,說:“不不不,這明顯不是鮑冰冰,比她難看多了。”

“那會不會是有新的受害者?”林濤問。

“韓亮不是說隻有三段視頻嗎?”大寶說,“那不在視頻裏的人,肯定不會是一係列案件的受害者。”

“確定隻有三段視頻。”韓亮肯定地點點頭。

我說:“肯定不是指環專案,因為之前的女性都有穿衣服,而她是赤裸的。之前的女性都被隨意拋屍,而她是被藏在蛇皮袋裏的。”

“我看哪,肯定是黑作坊裏的人,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糾紛,弄死後準備運出去呢,正好聽說你們要來抓他們,”大寶攤攤手,說,“然後就跑了。”

“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了。”我說。

“不過,從屍表看,並沒有什麼致命性損傷。”韓法醫說,“屍源倒是不難,她的右頸部有文身。”

3

“賣淫女?”我問道。

在我們把屍體運進殯儀館的時候,屍源調查就已經完成了。

死者叫作韋玲玲,今年20歲,家住龍番市的郊區,父母都務農。韋玲玲從初中輟學後,就來到了市裏打工。據調查,她一直在從事比較低級的賣淫活動,收入很低。而且,在吸毒人員數據庫中,也找到了韋玲玲的記錄。她是被警方盯上過的吸毒人員。

因為死者曾經被打擊處理過,在進行違法人員登記的時候,對她的個體標誌進行了記錄。就是因為右頸部的文身,警方很快就查清楚了她的身份。

不過,對於韋玲玲的外圍調查就不太順利了。這個女孩除了沒錢了出來賣淫的時候可以被人看到以外,其他時候都不知道躲在哪裏,更不知道她平時都和什麼人接觸,或者和什麼人在一起生活。

即便是在一些酒吧、棋牌室裏能見到韋玲玲的人,也都不知道她平時住在哪裏,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男朋友。

“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大寶把屍體從頭到腳看了一遍,說,“這……這……這真的沒有致命性損傷啊!也沒有窒息征象。不會……不會又找不到死因吧?”

“怎麼叫‘又’找不到?”我一邊看著死者膝蓋及脛前的損傷,一邊說,“之前我們也沒有哪具屍體找不到死因啊。”

我知道是因為歐陽悅悅和左憐的死因都比較蹊蹺,和命案的本質不符,所以大家都對她倆的死因判斷產生了質疑。

“你能看出點什麼嗎?”大寶說,“這個韋玲玲身上除了腿上的損傷,就沒有其他的損傷了。所有的指標都是陰性的,如果一定要找個陽性指標的話,她的身上有雞皮疙瘩。”

法醫都知道,雞皮疙瘩並沒有多大的意義。死者在死亡前驚恐、寒冷都有可能出現雞皮疙瘩。有些人在瀕死期也會出現雞皮疙瘩,甚至有些屍體在死後不久被推進了冰庫,因為超生反應9也會出現雞皮疙瘩。所以雞皮疙瘩並沒有特異性的意義。

更關鍵的是,死者所處的環境是一個熱氣騰騰的密閉空間。可能是作案的人都已經四散逃走了,刑偵和治安部門的同事正在抓捕。

死者脛前的損傷是以表皮剝脫和皮下淤血為主要表現。我仔細研究後發現,脛前的劃傷各個方向都有,顯然不是一次形成的,而是反複用脛前和粗糙地麵摩擦形成的。

“髕骨下方有片狀的皮下淤血,程度還蠻重的。”我說,“結合脛前的損傷,說明她是在地麵上跪了很長時間,而且不斷移動才可以形成。”

“跪在地上,不斷移動。”韓亮沉吟道,“那肯定是跪地強奸啊。”

我點點頭,說:“不能排除這種可能,畢竟死者會陰部和大腿內側有那麼多出血,有可能是會陰部有損傷啊。”

死者的會陰部嚴重血染,畢竟死亡接近二十四小時了,所以血液已經浸染到了軟組織裏,導致無法看清楚會陰部哪裏才有損傷。

“會不會是正好傷到了會陰部的大血管死亡的啊?”大寶還在糾結死因。

“不會。”韓法醫說,“現場我們勘查了,一滴血也沒有看到。蛇皮袋裏也隻有少量的血,加上死者身上附著的,這個失血量導致死亡肯定是遠遠不足的。不過,不能排除死者腹腔裏還有血。”

“不會,哪兒有性侵動作能導致腹腔內出血的?”我搖搖頭,轉念又想,“除非是使用了工具。”

這樣的想法,讓大家都感覺有些可怖。

“現場,一滴血也沒有?”大寶注意到了韓法醫的另一句話。

“解剖吧。”我著急知道答案,拿起手術刀開始解剖。

在打開死者的胸腹腔後,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可怕。死者的胸腹腔內沒有積血,各組織髒器也都位置正常、形態正常。

“這是怎麼回事?”大寶取出死者的心髒,按照血流的方向剪開了心髒,左看右看,並沒有發現有心髒病猝死的可能。沒有外傷、沒有窒息、沒有疾病,又不像是中毒死亡,韋玲玲的死因應了大寶這個烏鴉嘴,真的查不清了。

我咬著牙沒說話,取出了死者的子宮,剪開來觀察。

死者的子宮體高度充血,打開子宮之後,發現宮腔裏也有大量的血凝塊樣物質。我用止血鉗清理了宮腔,發現宮腔壁上有壞死脫落的內膜。

我長籲了一口氣,說:“哪兒是什麼損傷,是經期啊。”

“那就更麻煩了。”大寶說,“死因是什麼?”

確實,解剖至現在,我們依舊沒有發現死者究竟是什麼原因死亡的。

我沒有說話,按照解剖規程繼續對屍體進行常規解剖檢驗。

解剖到死者胃部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死者的胃內有很多咖啡色的食糜。把食糜清理幹淨以後,發現死者的胃壁上有很多點片狀的出血點。而且,這些出血點都是沿著胃壁血管排列的。

“消化道出血?”大寶說,“不對啊,她又沒有嘔血,從胃內容物看,也沒多大的出血量啊。”

“會不會是應激性胃出血?”韓法醫說。

我搖搖頭,說:“這些出血點是沿著胃壁血管分布的,而且比應激性胃出血的出血點顏色要深。如果說,拋開其他因素,我會覺得這個是維什涅夫斯基氏斑!”

低溫下腹腔神經叢使胃腸道血管先發生痙攣,然後血管發生擴張,使血管通透性發生變化,出現小血管或毛細血管應激性出血。凍死時發生胃黏膜出血斑首先是由蘇聯學者維什涅夫斯基發現的,故稱為維什涅夫斯基氏斑,簡稱維氏斑。發生率為85%~90%,是生前凍死時最有價值的征象。

“維氏斑?”大寶叫道,“你說是凍死啊?沒搞錯吧?現場有四十多攝氏度!”

我沒有說話,示意大寶、韓法醫和我合力把屍體翻了過來。我熟練地用手術刀劃開死者的背部皮膚,直接暴露了腰骶部的肌肉。

果然不出我所料,死者的腰部深層肌肉有大片狀的出血。

“髂腰肌出血,看來我的論斷沒有錯。”我說。

髂腰肌出血也是凍死的另一個特征。

“腰部皮膚沒有損傷;髂腰肌的出血很局限,邊界清楚,顯然也不是屍斑。”我說,“確診髂腰肌出血沒問題吧?那麼結合維氏斑,診斷死者是凍死,也沒問題吧?雖然皮膚上的雞皮疙瘩不能證明什麼,但作為凍死的一個輔助征象,更能驗證我們的推斷吧。”

“我記得課本上說,凍死的人有苦笑麵容吧?”陳詩羽說完,還特意朝死者的麵部看了看。

我笑了笑,說:“確實,很多凍死的人都有‘苦笑麵容’,但是這絕對不是必然出現的。而且人都死了,你敢說什麼樣肯定是苦笑,什麼樣肯定不是苦笑嗎?另一方麵,人死亡這麼久了,經曆了肌肉鬆弛、屍僵、屍僵緩解的過程,如果再有體位變動,誰敢說苦笑麵容還一定留在她的臉上?”

“可是現場……”大寶還在糾結現場的滾滾熱浪。

“現場,哪裏才是現場?”我一邊用手摸著死者大腿外側的雞皮疙瘩,一邊打斷了大寶,說。

“你是說,移屍?”韓法醫說。

我沒有立即作答,把之前所有勘查、檢驗的情況在自己的腦海裏過了一遍,說:“韓亮,查一查昨天晚上最低溫度是多少?”

“昨晚冷空氣來了,還記得吧?”韓亮說,“論最低溫度的話,昨晚隻有四攝氏度。”

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說:“第一,韓法醫剛才說了,死者明明處於經期,但現場沒有發現血跡,一滴血也沒有。第二,死者的脛前有和粗糙地麵反複摩擦形成的損傷,但是現場地麵你們還記得嗎?是瓷磚地麵,滑得要死,何來摩擦?”

“你這麼一說,看起來還真的是移屍到現場的?”大寶說。

“我突然想起去年我們辦的那一起在雪地的鐵軌上的屍體10了。”林濤說,“那不就是中暑死的嗎?不也是移屍現場嗎?”

“我們之前被表象和蔡隊長的行動迷惑了,先入為主了。”我說,“我們一直都認為是凶手殺完人之後,把屍體裝在蛇皮袋裏,準備運出去的時候,得知了警方的行動,所以倉皇逃竄。其實我們犯了一個邏輯性的錯誤。”

陳詩羽點點頭,說:“咱們都沒注意一個細節,那就是有人用蛇皮袋往黑作坊裏運死蝦;而黑作坊是用紙盒往外運死蝦肉。既然死者是裝在蛇皮袋裏,肯定是被人用蛇皮袋從外運進來的,而不是準備從裏往外運。”

我認可地說:“這起案件可能和上次雪地裏熱死的案件不一樣。那一起案件,死者是被故意移動到鐵軌上的;而這一起案件,很有可能移屍是一種無意識的行為。”

“你是說,運死蝦的人,並不知道這麼多蛇皮袋中的一個,裏麵裝的是一具屍體?”林濤說,“當黑作坊裏的人打開蛇皮袋的時候,發現了她,然後就被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