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馬車掉頭沒走多遠,竟發現那邊也有一夥水寇喊殺震天!路上皆是奔走逃竄的百姓,商戶店鋪一家趕著一家關上門,誰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起了這事,繁華的街口似一下子變成了逃難的甬道,可人人都跟無頭蒼蠅似的亂竄,有些嘴裏還大聲喊著:“水寇來了,水寇報複來了……”
自柳州出現貿易的那一天開始,海上就跟著衍生出一大票草根出生的賊寇,這種以掠奪為生的群體,其繁衍和再生能力,強悍得連老天爺也不得不歎服三分。百年來,朝廷多次出兵圍剿,卻從不曾將他們徹底殲滅過。
半年多前的那次水寇上岸搶劫,官府下了狠手,一下子活抓了五十六人,且那夥水寇的大當家就在其中。聽說當時水寇們曾跟官府談判,好似隻要官府放了他們兄弟,就許諾多長時間內不再進犯柳州城以及柳州的商船。原本柳州知府還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這夥人向來就是官府心頭的一塊毒瘤,即便真殺了那幾十個人,也低不了什麼事,若是放了一些,能平白換得幾年安穩,卻是可以考慮的事。
然,安遠王卻一聲令下,全部斬首,並且還將那五十六顆血淋淋的人頭,高高懸掛於海邊的碉樓之上!
於是官府這強硬狠絕,絲毫不容情的做派,一下子震懾住了海上那些賊寇,同時也激怒了他們。
半年多的準備,最後終於打聽到早在數個月前,安遠王就已離開柳州。於是他們便選中了今日的傍晚時刻,正是衙府交班,官兵們最為鬆懈的時候,突發而起。
“老夫人,九奶奶,不好了,這邊也過不去。”車夫拉緊韁繩,穩住受驚的馬,然後回頭喊道,“前麵有人縱火搶劫,剛剛先跑過去的兩輛馬車還被拖走了!”
千瑤大驚,將手裏的恩哥兒遞給齊氏抱著,完後掀開簾子探出頭往前看了一眼。隻見前方約一裏處,升起滾滾濃煙,必是誰家著了火,而這街道的前方已經能看得見持刀行凶的賊寇。她們今日坐的馬車太顯眼,眼下雖有慌亂的人群遮掩,但用不了片刻,她們這馬車必會引起那些賊寇的注意,估計還等不到官兵來,這一車的人就都被砍了!
千瑤心頭突突直跳,也顧不上安慰車裏的人,轉頭就朝車夫道:“還有沒有別的道能繞開這裏?”
“小的知道還有一條小路能走,隻是眼下這樣,也不知那條路是不是安全的。”車夫抹了抹臉,滿是擔心地說道。
千瑤又看了看前麵,咬了咬牙就道:“顧不了那許多了,先避開這裏要緊,快走!”她說完,就放下簾子坐回去。車廂內,安姐兒和春喜已經嚇白了臉,秋娘也有些六神無主,就齊氏還穩得住,但臉色也不好。幸得兩孩子此時已經睡著,不然光是這驚慌恐懼的氣氛,就能嚇著他們。
“娘,咱們得繞遠路了,這條道不安全,得趕緊避開。”千瑤盡量鎮定地道了一句,然後就接過秋娘懷裏的佑哥兒,瞧著孩子睡得好好的,她微鬆了口氣。半垂下的眼,目光溫柔而堅定,若有誰敢傷害她的孩子,她必跟對方拚命。
“剛剛可是看到官兵到了?”齊氏抱著恩哥兒,壓著心頭的緊張,輕輕問了一句。
“會到的,咱先避開,一會官兵就能過來了。”千瑤一字一句的說著,然後抬起眼,看著嚇得瑟瑟發抖的春喜和白了臉的安姐兒,安慰道,“別怕,出不了什麼事,事鬧得這麼大,一會官兵就能來了。還有齊府的人,他們知道咱們這時候一定才走到半路,也會派人出來尋的。”
話雖這麼說,其實她心裏也沒底,官兵到了,多是先往最亂的地方去,而她們眼下正好逃離那裏,若是真在哪個犄角旮旯碰上水寇的話,真就危險了。至於齊府,即便那裏有不少護衛,但是眼下齊府的客人亦不少,且齊府裏的女眷不少,這個時候估計也挪不出人手。即便能派一兩個出來尋她們,想是也起不了大的作用,更何況她們這都換了道,找起來可不容易。
馬車跑得很快,隻聽那馬鞭一聲跟著一聲啪啪甩著,讓人心裏跟著一顫一顫的;馬蹄嗒嗒的急促聲,似催命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車搖得厲害,千瑤和齊氏緊緊抱著孩子,隻盼孩子千萬別這時候醒,不然孩子哭起來會更麻煩……
正胡思亂想與互相安慰的時候,馬車外頭的雜亂聲慢慢低了下去,也聽不見人們驚叫的聲音了,似真逃離了危險。而這會天將暗,千瑤小心掀開簾子的一角往外瞅了一眼,隻見這是條小胡同,且七拐八扭的,既不見水寇的身影,胡同兩旁也少有看到房子,基本是高高低低的圍牆。偶有一兩處不起眼的低矮房子,也都緊緊閉著,路上亦難見到人影,估計都聽到消息,全躲屋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