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磚綠瓦,雕簷鏤壁,車馬行跡,火樹銀花,本是繁華之景!但配上行人和攤販的麵容,給人的感覺隻有一個,死寂沉悶!
焦急、緊迫之色躍然臉上,路人絲毫沒有被繁華所吸引目光,腳步匆匆,仿佛自己活在了另一個世界中。
“大叔,來兩個肉包!”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孩童,衣衫襤褸,滿是塵土的麵孔,遮不住那黝黑的眸子對於吃食的渴望。
“好嘞!小客官您稍等!”包子鋪老板麻利地抬起熱氣蒸騰的蒸籠,用油紙包了倆皮薄餡緊的包子,快速地折疊包好,油紙都被滲出的油浸透了。等待中的孩子,嘴角不自覺地流下了口水。
老板將油紙包遞給他,整個胖臉被笑容擠在了一塊兒:“承蒙惠顧,兩個包子,半日之壽!我這裏是最地道的價兒了,嘿嘿!”
熱騰騰的包子剛到手裏,孩童卻神色一僵,黑亮的眸子也瞬間黯淡下去,捧著油紙包呆愣著。
見孩童沒有答話,包子鋪老板立刻明白了,立馬變了臉色:“小兔崽子,想吃白食!滾滾滾,趕緊滾!”一把拽過油紙包,胖子老板啐了一口,看到那孩子還站在自己鋪前,更是來氣!
一盆水,和麵後洗手用的水,徑直潑在孩子的身上。渾濁的水,順著枯黃的頭發流下,滑過麵龐,在滿是塵土的臉頰上帶出幾條溝壑。
“呸,你們這些短命鬼!擋著我的鋪子,真他媽晦氣!”胖子一改先前的和藹,蒲扇一樣的手重重地拍在案板上。旁邊幾個打著同樣算盤的漢子,尷尬地捂著饑餓難當的肚子,離開了包子鋪前。
縱然包子鋪老板語氣加重了,孩童依舊麵不改色。揉了揉幹癟的肚子,他默默地轉身,對於胖子的咒罵選擇了無視。
漫無目的地走在這光滑的青石板道路上,不,不是毫無目的,隻是有心無力罷了!孩童自嘲地抹抹臉,自言自語道:“半日之壽?嗬嗬,隻有三天不到的時間供我苟活,豈會有多出的壽命去填飽肚子!”
“北燕都城啊!真是繁華,比鄉下可漂亮多了!”孩童感慨著,低頭輕撫手心的壽紋,隻剩下短短的一截,小拇指尖那麼長!
歎息著搖搖頭,孩童目光凝重:“白鷺文院的那些個考官啊,一年之壽就能被收買,將我陳壽考取的秀才之名,拱手相讓!哼,魚蝦之淺見!”
不過轉瞬間,陳壽嘲諷道:“也難怪,沒有人是聖人!為了壽命甘願放下尊嚴,屈膝人下,苟延殘喘罷了!”
深呼吸一口氣,陳壽暫時放下了心中的不忿,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填飽肚子。否則他這個不成秀才的書生,在壽元耗盡之前就得先餓死在街頭了!
思來想去,陳壽打算盡快找個活計謀生,書院反正是回不去了!
那幫貪婪的考官不但撤了自己的秀才名,克扣了文院獎賞的三月之壽,竟然還強行剝奪了自己三年的壽元,故作‘憐憫’地留下三日之壽。想到這,陳壽悲憤地握緊拳頭,他不甘!可又有什麼辦法,反抗的結果就是,連自己原本的壽元都保不住了!
那道極短的壽紋,深度刺激著陳壽的感官,滿腔怒火讓他紅了雙眼。
勉強平複下情緒,陳壽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幾張宣紙。宣紙對於參加貢試的書生來說,是很珍貴的,陳壽也僅剩這麼幾張,這可是他最後的家當了!白鷺文院對於參加貢試的學生,還是比較慷慨的。至少宣紙這種奢侈品,像陳壽這種優秀的學生,文院多少會提供些便利!
被文院到道貌岸然的老學究趕出來時,除了壽元能入這幫吸血鬼的法眼,宣紙這種中看不中用的東西,他們還不屑於抬眼。
陳壽又掏出隨身的筆墨硯台,放在手心裏摩挲了半天,歎了口氣。這幾天窘迫的生活,風餐露宿,食不果腹,陳壽也沒有將這些丟棄,這些都曾是自己的夢想!
很俗套的夢想,錦衣玉食,鞍馬隨行而已,卻被無情的現實粉碎了!
頓了頓,陳壽動手研磨起硯台,水是問旁邊的一家攤販借的。說是借,攤販老板鄙視的眼神,讓陳壽的眼角不斷抽搐著,他的心底低吼著:“若終有一日宏圖大業,我...我...”思罷,陳壽無奈地搖搖頭,鏡花水月般的幻想,不提也罷!
久未蘸水的狼毫,蘸起濃稠漆黑的墨汁,變得飽滿圓潤。筆尖落下,陳壽整個人的氣質大變,如果說之前是頹廢,那麼現在,就是無比的自信傲然!
鐵筆銀鉤,揮斥方遒。剛勁的字體橫鋪紙上,最後的落款添上,陳壽將筆擱置硯台上,看著宣紙滿意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