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女士走進杜越房裏看著女兒連睡覺都不安穩的眉頭,漂亮的單鳳眼染上薄薄的霧氣,她彎下身將被子重新蓋回有踢被習慣的女兒身上,掖好被子才走出客廳。拿起掃把和垃圾鏟回到女兒床邊,將地板上的異物掃進鏟子裏,動作輕柔,沒有發出聲響吵醒疲憊不堪,仍在沉睡中的女兒。
不屬於巷子裏機動車的喇叭聲尖銳的從巷口傳來。床上的杜越在母親的背影消失後睜開眼睛,盯著已經泛黃、石灰開始脫落的天花板。窗外小巷女人特有的尖利噪音從微翕的窗口傳來,伴著一聲又一聲尖銳的嗽叭聲。“……真是表裏不一的女人……”“……瞧你那酸溜溜的語氣,要不你也……”“……嘴賤!我家的那口子非得……”“……就是,哪像她,帶著小雜種的賤……”
杜越從床上跳起來,光著腳走在冰涼的水泥地板上,三步並做兩步的衝向窗口,大力拉開木製的窗框。窗外的三姑六婆收住嘴,隨即尖利的噪音拔高“要死啊你!……唉喲我的心髒……”“閉嘴!!!”“喲……你還……”
杜越抓起窗台前種了幾年也沒有開過花的兩盆太陽花用力的朝窗外砸去,尖利的破碎聲在空氣中暴響起來。窗外的女人慌亂的跳開避開飛濺的泥土,尖細的噪音隻吐出一個“你”字就被杜越鐵青的臉嚇得溜走了。其她的女人見狀也紛紛作鳥獸狀散開。
杜越望了一眼湧著霧與光的巷口,深色的名牌轎車已經緩緩啟動調轉車頭,她關上窗,回到床上,將頭壓在枕頭下。
手機發出“嘀嘀”的震動聲,杜越伸手在床頭摸索到手機,打開信息。
越越,媽媽有事要晚點回去。記得吃飯。
握手機的手因太過用力,指節泛起白色。杜越望向未關嚴的窗口透過窗翕看見已經黑壓壓的天和對門亮起暈黃的燈。隔音效果很差的房子裏傳來鄰居鍋鏟碗筷碰撞的聲響,隱約間還聞見濃鬱的飯菜香。
杜越狠狠摔掉手機,黑暗裏發出“啪”的聲響。她從床上起來,光著腳踩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在黑暗中向客廳走去。
濃重的夜色,逼仄的巷口停下一輛和夜色一樣深的奔馳。杜女士向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道謝、道別,然後,走進漆黑逼仄的巷子。
打開門,伸手按亮客廳裏的電燈,杜女士被客廳裏的人影嚇了一大跳。暈黃的燈光下,杜越靠著老舊的沙發,沒有表情的坐在那裏。頭頂的燈光打在頭發上,散發出柔和的顏色,臉上卻是一片淡淡的陰影。似乎已經坐了很久很久了。“越越,怎麼了?”杜女士將挽在手裏的精致新款小皮包擱在門邊的矮櫃上,褪下腳下的高跟鞋。快步走向沙發,坐在女兒身邊,抻手摟住女兒的肩膀,詢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身上布料質感很好的絲質禮服褶皺了一大片也沒有發覺。
杜越轉過臉,將目光看向母親,那身昂貴的禮服在燈光下折射著絲絲細小的光。低胸設計的領口上綴著發光的細小珍珠,反射著顯眼的光,母親身上傳來淡淡的不同以往的沐浴露香味的香水味。“媽,是真的嗎?”“越越,你說什麼?沒頭沒腦的。”“媽,是不是真的?巷口的奔馳……”“越越,媽……”
揮開母親的手,杜越站起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杜女士擅抖著身體,雙眼蓄滿淚水,顫著對著女兒的背影呼喚:“越越……”
“媽,我累了。”
疲累的聲音阻擋了母親溫婉急切的聲音。輕輕合上的門扉阻隔了門外的光線。杜越將背輕輕抵在門板上,淚水緩緩滑落眼角,劃拉出細小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