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爍金,正是七月盛夏,瓦藍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一輪金烏高掛天穹,無情地炙烤著大地。在這種自然的偉力之下,任何生物都沒有了對抗的念頭。偌大的一片斷雲山脈,寂靜無聲,山中的猛獸都懶懶地躲在了山背處或濃密的樹陰之下,以逃避那烈日灼身之苦。
一條清澈的小溪,蜿蜒曲折,自山中順流而下,靜靜地淌過,一直流到山下一座規模頗大的村莊附近。村邊溪水旁,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正費力地拎著齊胸高的大木桶,蹲在岸邊的大青石上,將木桶緩緩按入水中,直到溪水灌入大半,這才雙手使勁,重新拎起木桶,搖搖晃晃地向著村內走去。大半桶水的重量,再加上木桶本身那不輕的分量,對於這個八歲的孩童來說,還是太沉重了些。
一直堅持走到路邊的一棵大樹下,離開太陽的爆曬,小孩這才將水桶小心放在地上,抬起頭來,大口喘息幾下,同時站直身體,甩甩胳膊,略略歇息片刻,隨即,不顧滿頭滿臉的汗水,繼續用雙手吃力地提起水桶,一搖一擺的去了。小孩皮膚黝黑,小臉髒兮兮的,大大的眼睛裏,漆黑的眼珠清澄明澈,還帶著那種未經世事的天真質樸。小家夥赤著雙腳,身上穿著一件打著幾個補丁的背心,那背心明顯小了一號,連肚皮都沒法完全遮住,露出一小截來。而那條短褲,則又大了許多,褲腳已經垂到了膝蓋下麵,褲腰太大,隻能用根麻繩將褲子緊緊係在腰上。
這小孩現在是個孤兒,貌不驚人,但名字倒起得很大氣,叫做易天。他自小便沒有見過父母的模樣,是由叔叔嬸嬸撫養大的,在他五歲那年,他那身手不凡的叔叔嬸嬸,有一次聯袂進入斷雲山脈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至於他們進山的目的,年幼的易天,也不知所以然。隨後的三年時間,易天便是吃著村裏的百家飯長大,小村民風淳樸,雖家家都不富裕,但東家一碗西家一口,饑一餐飽一頓的,雖說營養有些不良,總算讓他活了下來,至於他身上穿的衣服,大都是左鄰右舍大點的孩子穿過的舊衣裳。
易天生活的村莊,名叫朱家堡,毗鄰斷雲山脈,正所謂靠山吃山,村民大都以狩獵為生,間或弄點山裏的幹貨特產,每季集中一次,運到數百裏外的城裏去,賣給商行,再換些村民們的生活必需品回來。
朱家堡後麵,那一片蜿蜒起伏的大山,屬於斷雲山脈的外圍支脈。作為雲天大陸上最大的山脈,斷雲山脈占地極廣,綿延數千裏,位於中央的主峰,據說高達數十裏,地形極其險惡,裏麵的各種凶禽猛獸,經過無數年的繁衍,形成了非常龐大的魔獸群體,其中更有大機緣者,或是食用天才地寶、或是在濃鬱的天地靈氣滋養之下,開化靈智,自行修道,實力甚是不俗,其中的佼佼者,甚至相當於人類修士中的頂尖高手,俗稱靈獸。因此,斷雲山脈的核心區域,可算是危機四伏步步殺機,人類高手進入之後鮮有能夠安然離開的。在雲天大陸,斷雲山脈算得上是排名前幾位的絕地之一。
當然,那些藏身於深山中的靈獸,都有自己的活動地盤,輕易不會出現在外圍山脈之中,更不會跑到山下的村莊之中大開殺戒,數百年來,一直便是如此,似乎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規矩,否則,以那些靈獸的實力,山下這些狩獵為生的獵人村莊,斷斷不是其對手,斷雲山脈外圍邊緣處包括朱家堡在內的一座座規模不一的村莊,隻怕早就十不存一了。
要說對這些村莊威脅最大的,反而是山中的那些未開化的大體型野獸。每年的狩獵之中,都有青壯年獵手不幸喪生於其獠牙利爪之下,當然,更多的時候,那些野獸會變成獵物被抬回村莊,皮毛被剝下硝製後,統一拿到城裏賣給商行,骨肉則變成村中老少的盤中餐。
正是常年累月地與野獸搏鬥廝殺,造成了各個村莊尚武之風盛行,男女老少都有武藝傍身,村中少年更是從幼時起,便被灌輸了這樣的思想,想要更好地生存下來,必須得練就一身過硬的本領。因此,每日自清晨卯時三刻至上午巳時七刻,共兩個半時辰,是朱家堡所有少年兒童晨練的時間,他們都集中在村頭的那片開闊地上,由村中洪教習教導各位少年武功。
自從易天滿六歲以後,每天早上的修煉,成了雷打不動的功課,不管風霜雪雨,不論疾病傷痛,無一缺席。聰穎過人的他,心裏非常清楚地知道,這是他這個孤兒唯一的出路!今天的晨練,倒是略有不同,因為村中的洪教習不在,是由老堡主朱遷善督促著一幫小家夥晨練。至於洪教習,年輕時曾經在外麵闖蕩過很長時間,近些年才又回到了村子,見識很是不凡,一身功夫在村中也是最高明的。因此每個季度村子中的運貨馬車到縣城去,都由他隨貨押送。昨天清晨,他便跟隨車輛,動身前往遙遠的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