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源是個喜歡熱鬧的人,眾星捧月之下,對於殷勤備至的敬酒者自然是來者不拒,杯杯見底。一場宴會下來,喝了大約多少杯都不記得了。宴席到了酉時過半方才結束,他本來頗有幾分醉意,想要回去休息,卻不曾想被父親叫住了,拉他到內室,兩人對坐飲酒。
“來來來,繼續喝,今天有高興事兒,非要喝個痛快。”趙雍原本海量,此時也難免滿臉通紅,舌頭發僵了。
趙源禁不住打了個酒嗝,興致勃勃地問道:“什麼事讓兄兄這麼高興,說出來給兒子聽聽。”
“先幹一杯再說。”趙雍斟了一杯酒,和兒子碰杯之後,一口喝了個幹淨,這才壓低嗓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剛才,散席之前,我接到密報,關西那邊的事,成了!”
“成了?”
“當然,我上個月派人說服了秦州刺史侯莫陳悅,暗示他設計殺賀拔嶽。剛才接到他的密報,這個月初在平涼的大營裏,賀拔嶽掉了腦袋。”
趙源鬆了口氣,問道:“他真有那麼大的本領,賀拔嶽會那麼輕易給他殺掉?”
趙雍洋洋得意地回答:“就是那麼簡單。他假裝聲討高平,和賀拔嶽部會師。兩人坐在大帳裏商議如何進軍,沒一會兒他假裝肚子痛去如廁,賀拔嶽就坐在那裏等。結果他沒回來,進來的是他女婿,悄悄拔刀,從賀拔嶽背後一揮,就把他的首級取了下來。”
心腹大患一除,父子倆俱皆歡喜。趙源喝得實在有點多了,思路也跟著模糊了,他隱隱有點警惕,“那他麾下的軍隊呢,有沒有給接收掉?”
“那些人現在群龍無首,正慌著呢,我剛剛召見了侯景,令他帶兵連夜出城,趕往關中去接收。不多時,關中就可以大致平定了。”趙雍笑得越發得意,紅光滿麵的,喝得更起勁兒了。
趙源雖然覺得父親使用這種手段清除敵人實在卑鄙,不過無論如何,目的已經達到了,何必在意道德問題。於是,他也欣然地陪父親繼續飲酒。
等到半夜裏,趙雍醉倒床上,呼呼大睡了,趙源這才搖搖晃晃地回去了。回到自己的臥房之後,他和衣躺下來,眼望著窗外的月色,腦子裏混亂而又興奮,越想越是高興。若是北方能夠早點統一,父親改朝換代了,到時候他就可以休掉公主,娶牧雲為妻。
於是,他翻來覆去都難以入眠,實在忍耐不住對牧雲的相思之情,終於從榻上起身,出門去尋牧雲了。
黑夜中他辨不清方向,何況他對這座嶄新的府邸並不熟悉。打著燈籠引路的小廝在幾座相似的院子前比較一下,然後不放心地問道:“郎君,您還記得女郎住在哪一間嗎?”
趙源努力地搜索了一下腦海裏的印象,似乎牧雲所在的小院裏有棵大柳樹。於是,他朝其中一個院落一指,醉醺醺地說道:“喏,就是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