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源的興奮勁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就漸漸地蔫了下來。牧雲見他很久也不再說話,爬起身探頭朝他那邊察看察看,原來這家夥睡著了。她在他的耳畔輕輕地吹氣,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這次是真的睡著了。
日頭漸漸偏西,眼見著就接近黃昏了,他仍然沒有醒來,呼吸之間的熱氣越來越燙。她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額頭,果然,再次發燒了,而且還燒得很厲害。嘴唇幹裂,兩頰泛紅,昏沉而虛弱,她趕忙搖了搖他,在他耳邊呼喚著:“阿源,阿源,別睡了,起來喝點水啊!”
可是不論她怎麼呼喚,他都不肯睜開眼睛看她一下。到後來,他開始說話了,卻不是回答她,而是呢喃著,含含糊糊地說著胡話,一會兒說著“兄兄,兄兄,別打了,兒子再也不敢了。”一會兒又喊著“家家”,好像很焦急的模樣。到後來,居然變成了,“家家快救我,兄兄要殺我啊!”好像在做著什麼可怕的噩夢。
通過這些夢話,她猜測著,也許他家裏還曾經發生過一些對他刺激很深的事情,令他到現在也一直耿耿於懷,卻始終不肯說出口。想到自己的童年,雖然寂寞了點,規矩多了點,卻是錦衣玉食,沒有任何人敢給她點委屈受的。比較起來,他的童年的確是頗為悲慘的了。
說完胡話之後,他又沉沉地睡了,這一次就算把盛了水的碗湊到他嘴邊,他都沒有任何回應了。她急壞了,要是再這樣燒下去,沒醫沒藥的,別出什麼大事。趁著現在天亮,說什麼也要出去找尋找尋郎中,要是找到了,她就算磕一百個響頭求人家來也行。於是,她把水碗放在趙源的枕頭邊上,好讓他醒來之後一眼就能看到,這才,滿心憂急地出去了。
這一次的尋找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的。這個兵荒馬亂的世道,能躲起來的人都躲起來了,很多在圍城之前就躲進山裏和鄉間,留下來的多半被屠殺,現在城內的百姓不是幸存下來的婦孺,就是剛剛從外麵回來的,人口已經銳減了大半,想找個郎中談何容易?連以前那個繁華市集上的藥鋪,也在戰火之後化作一片廢墟,哪裏找得到半點藥材?
此時日落西山,夜幕即將來臨,她想要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去他家裏找他的家家,也許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可是他家距離這裏足有二十裏的路程,一來一返間,怎麼都要明天上午才能到了。恐怕那個時候為時已晚,他已經病得不行了。
幸運的是,在路過一個小小的院子時,她聞到一股淡淡的湯藥味,接著,還聽到了小孩子的哭鬧聲。這氣味這聲音令她渾身為之一震,估計這家裏有小孩子生病了,小孩子生病,多半是感冒發燒咳嗽之類,這回多半有希望了。
她小心翼翼地到了院門前,想要敲門,沒想到大門裏麵並沒有閂住,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就開了。進門之後,院子裏正在煎藥的婦人立即轉身,用警惕的眼神盯著她看,仿佛她是個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