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裏,雨雖然小了很多,卻一時半刻也沒有停歇的意思。牧雲生怕趙源會出什麼事情,就守在他旁邊看著。每隔一段時間,她就學著太醫診脈的模樣,在他的手腕脈搏處摸一摸。他的脈搏跳動得很快,很急促,她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她不放心地呼喚了他好幾次,他都沒有反應,仍然在昏睡之中,呼出的氣滾燙滾燙的。即使在神智昏沉間,他仍然偶爾地發出幾聲低低的呻吟,聽在她的耳裏,格外心焦。

可她勞累了一整天,實在太累了,小孩子睡眠多,就算她一直緊繃著神經,也無法驅趕走瞌睡蟲的襲擊。灶膛裏的火漸漸熄滅了,周圍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她的眼皮一下一下地打架。到後來,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覺身邊很熱,好像自己正靠近一個大火爐睡覺一樣。緊接著,他緊挨著她的身體猛地抽搐一下。她一驚,趕忙睜開眼睛,察看他現在的情形。

此時,東方已經出現了魚肚白,雨過天晴,太陽就快升起了。她清楚地看到,趙源的臉色非常差,昨天還蒼白著的臉龐,此時已經襲上了病態的紅暈,伸手一摸,很熱。昨晚咬破了的嘴唇結滿紫紅的血痂,還裂開了幾處小小的口子,就像久旱龜裂的大地。

她連忙搖晃搖晃他,“你醒來啊,天都亮了,你再睡下去可不行啊!”

這一次大概牽扯到了他剛剛結痂的傷口,痛得他抽了口冷氣,總算是勉強驅走了混沌,慢慢地睜開眼睛。牧雲注意到,他的雙眼仿佛失了神,一點光彩都沒有,就越發地心驚,問道:“你身上是不是難受得厲害?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出門去找找,看看有沒有郎中之類的,反正天已經亮了。”

他費了好大力氣,才發出了微弱而沙啞的聲音,“水,拿點水來,渴死了……”

鍋裏還剩下點昨晚燒開之後冷卻下來的涼開水,她舀了大半碗來,湊近他嘴邊,“喝吧,剛好涼快著。”

話音未落,趙源好像嗅到了水的氣息一般地,飛快地抬起頭來,貪婪地,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因為喝得太快,沒幾口就嗆到了。他猛地推開碗,坐起身來,劇烈地嗆咳著。牧雲趕忙轉到他身後,想要學著原來宮女照料她的情形,拍拍他的後背,好讓他把嗆進氣管裏的水徹底地咳嗽出來。可是一見他那剛剛結滿血痂的後背,幾乎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沒有一塊好肉,她想拍一拍都無從下手了。無奈之下,她隻得繞到前麵來,慌忙地替他撫了撫前胸,也好順順氣。

好一陣子咳嗽之後,他總算是漸漸地安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額頭上沁出很多汗水來。眼見她要把剩下的水端走,他急忙叫住,然後接過碗來,咕咚咕咚地喝了個底朝天,接著還要。牧雲來回了三次,把鍋裏的水全部舀幹,這才讓他混了個水飽,不再嚷嚷口幹了。

“你燒得這麼厲害,別出什麼事情,我看……”她倍感心憂。

他低低地回答了一句,“不用。”過了一會兒,他好像恢複了點力氣,這才解釋道:“去找也沒用,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哪裏有郎中醫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