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梅子初熟黃時雨(1)(1 / 3)

金秋九月,本該是萬物祥和的收獲季節,可偏有那麼些個恩恩怨怨不曾間斷。而在太師府內的某處別院,也正發生著一幕情纏糾葛。

“哐當——”一聲,似乎有東西破裂,緊接著就傳出女人的銳利尖叫:“顧采薇!看你幹的甚麼事,笨手笨腳連個茶都端不好!”華貴少婦指著跪在地上女子厲聲咒罵,而那女子卻低垂眉眼,既無歉意也無惶恐,有的隻是安靜的沉默。在這個家待久了,性子早已被磨光,凡事也學會看開看淡,若不是這裏還有那個人在,自己萬分不會這樣隱忍。

一直坐著喝茶的書生氣男子有些看不過去,推推少婦,“雪豔,采薇也不是有意將茶杯打破的,這事便算了吧。”見那個人為自己開脫,顧采薇心中湧上溫暖。孰料那少婦聽了,聲音愈發銳利:“以筠,你居然幫這小賤人講話?當初你求我的時候怎麼說的?隨便我想做什麼都行,現在這賤人打爛茶杯,我罰她跪一會兒,難道不應該?”

少婦的氣勢極淩厲,倘然一副“你若再說下去,我連你一道罰”的模樣。男子見狀,隻得住了嘴,看似平靜,握緊的拳頭卻暴露他的心緒。顧采薇見狀,也不再奢望什麼,隻是靜靜跪著,雙膝早已麻木,其實以她的脾性,此刻應該起身就走,可她不能。

費盡艱辛才得以嫁給那個人做小妾,即使明知會被欺辱被虐待,她顧采薇也認了,誰讓她愛那個男人,愛的連命都可以不要。

可漸漸地,她發現一切已不是腦海中的樣子。即使她是丫鬟出身,也從未幹過劈柴燒水之類的重活。而如今,每日卻隻能與粗陋為伴,那雙極靈巧的手,也不知不覺變得粗糙。

其實這些於她來說,並不算甚麼。隻要那個人還愛她,那一切都值得。然而,那個人卻日漸同她疏遠,許是迫於壓力,許是愛倦了。畢竟,對那個人來說,歐雪豔更為重要。歐雪豔可以給他光明仕途,而自己,卻什麼也給不了。當烈火燒盡幹柴,除了灰燼,便甚麼都不再剩下了。

顧采薇明白,於那個人來說,甚麼感情,什麼摯愛,都抵不過那一頂烏紗帽,也做好隨時被趕出去的準備。可為何,看著如今這副光景,竟失了再堅持下去的勇氣?

耳畔仍在飄蕩歐雪豔惡毒的咒罵,嗬,真可笑,堂堂丞相府的千金說起話來卻是這般粗俗不堪,而那個人,卻為了前途寧肯娶不愛的女子,負了愛著的,這莫不是個巨大諷刺?顧采薇忍不住笑了,笑的很大聲,仿佛將憋積許久的情緒一下子迸發出來。歐雪豔見了,臉色極難看,問她笑什麼,卻未得到回應。徑自笑了會兒,顧采薇忽站起來,無視歐雪豔的叫喊,指著那個人道:“裴以筠,於你來說,究竟什麼最重要?”

裴以筠靜默許久,方才開口,聲音暗啞:“采薇,我曾愛過你,可對我來說,仕途更重要。我想,你能懂我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顧采薇從未覺得心如此平靜,好似長久以來堆積著的情緒瞬間消散。深深望了那個人一眼,顧采薇笑道:“裴公子,珍重。”

語畢,再不回頭,徑自朝外走去。

從此天各一方,形同陌路。

又是一年江南雨季,連空氣都透著潮濕。繾綣細雨自半空緩緩落下,十天半月都未曾見停。往日生意極好的繡莊此刻也半掩著門,呈現出一種慵懶消極的憊態來。

未到及笄之年的小丫頭搬著板凳坐在門邊,望著不時撐油紙傘走過青石板路的行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了好些功夫,轉過頭,對坐在椅上刺繡的年輕女子道:“采薇姐姐,戚公子已經三天沒有來繡莊了,要不要秀兒去探探情況?”

年輕女子隻是輕搖頭,並未停下手中活計。被喚作“采薇”的女子襲一身素色紗裙,淡然端莊的姣好麵龐少了幾分同齡女子應有的靈動,兩眉之間偏左的位置有顆朱砂痣,並不突兀,反倒襯得容貌更加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