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重新點燃凝神靜氣的熏香。
整個大殿在眾人的到來後,頓時變得威嚴肅穆起來。
三位執筆的史官被於謙安排,落座於大殿右側的案幾後,他們要撰下今日這個重要的時刻。
老宦官興安仍然蹲守在龍塌之前,用他那布滿裂皺的老手,輕輕按撫著帝王的雙臂。
於謙悄然來到興安身後,凝視著這道年邁不堪的背影,緩緩歎氣道:
“興安,秦神醫到了”
興安聞言,神情一怔,他尤為吃力地轉過頭顱,望向端著銀盤一臉肅然的秦耀瑩。
銀質的禦盤上,幾十枚閃爍著鋒寒光芒的銀針,在明亮的燭光照射下,熠熠生輝。
瞧見這一幕,興安布滿魚尾紋的眼角瞬間劃過兩行渾濁的淚痕。
“於大人,都準備好了嗎?”
“嗯”
緊接著,於謙攙扶著默不作聲的興安退至大殿中央,然後才撫平繡袍,麵向李侃、商輅、韓雍、朱驤、白澤等人,肅然道:
“諸位同袍,陛下已昏睡一天一夜了……
而今,紫禁城的情況想必諸位也看到了。
若想避免奪門事變的覆轍,我等仍需遵循陛下意願,盡早冊立太子儲君,以安國都”
眾人點點頭,誰都沒有開口講話,仿佛早已將決定權交給於謙。
眾人中,尤屬韓雍心情最為複雜。
他頻頻望向龍塌之上昏睡的天子,整個人處於心神不寧狀態中。
可能殿中的所有人當中,尤屬他最希望看到聖上安然無恙,能順利度過這場危機。
因為聖上頒布的考成法,將他束在了百官對立麵。
而此刻擺在韓雍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
一:拚死擁立景泰皇帝國策,支持推行考成法,革新全國吏治。
一旦成功,他韓雍絕對是能被載入青史,流芳千古的大人物。
二:景帝崩殂,他韓雍隨之被憤怒的百官撕裂成渣,並被挖墳掘墓,唾棄百年的淒涼下場。
韓雍是一位有抱負有野心的人。他當然想走第一條的生路。
因為在被皇權綁定上考成法那條獨船的瞬間,他韓雍就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路了。
但是第一條生路的前提條件:是建立在景帝能順利度過此次危機的情況之下。
望向龍榻之上,處於安睡之中的陛下,韓雍向著眾人輕聲:
“於大人,此次喚醒陛下,我等需要第一時間平緩陛下心慮。切不可急談政務,以免再刺激到聖上”
“這是自然,喚醒的陛下若有好轉跡象,我等絕口不提冊立太子儲君一事。”
但若是陛下病情不穩定,於謙是否會讓重病之下的景帝,立即下旨冊立沂王朱見深為太子儲君,這事就不好說了。
威嚴肅穆的大殿上,不少景帝的心腹大臣(李侃、韓雍、朱驤、白澤等)都在悄悄打量著躲在於謙身後,那個十來歲的孩童……
沒想到於謙最為看中的,還是沂王朱見深啊。
似乎也隻有沂王登基,文武百官才沒有什麼特別的成見。
畢竟沂王乃宣德皇帝的嫡長孫,冊立沂王更加符合儒家立嫡以長不以賢的大統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