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安誠惶誠恐地回應道,他能感覺到當今天子一些細致變化。
仿佛一場大病後,連帶整個人散發的氣場都略有不同。
可具體哪裏不同?
他一時又說不出來!
輕彈衣袖,待得緞袍上的雪花紛紛飄落後。
朱祁鈺這才朝著西暖閣的方向徑直行去。
不過,在途經興安身旁時,一句輕飄飄地話語卻陡然間傳進興安雙耳中。
霎時,興安如遭雷擊,整個人頓時立在了當場。
渾濁的老眼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安叔,如無外人在場時,可不必拘禮,朕如今,唯爾可信矣……”
望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興安心裏五味雜陳,尤其‘安叔’和最後那句話,就像刀刻斧鑿一般深深印進其腦海,一直不斷回響。
過了片刻,反應過來的興安,這才急匆匆地招手示意遠處待命的宦小侍從,齊跟上皇帝的步伐。
這麼晚了,陛下秘密召見錦衣衛指揮使。
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西暖閣內,朱驤早已等候多時,餘光瞥見朱祁鈺推門而入,他立即雙手做揖,俯首行禮道:
“微臣參見陛下”
“愛卿免禮”
朱祁鈺款款落於主座,隨即轉頭對興安微微頜首。
後者似懂,抬手斥退身邊一眾隨行宮女太監後,年邁的身軀立於閣殿前,似一座大山,隔斷了外界對於內室的一切聯係。
此刻偌大的西暖閣內,除了三人,一時間倒顯得空曠無比。
朱驤見此,心中不免一驚,但麵上未有絲毫表情展露。
凝視著近前四十歲左右的魁梧漢子,果然是人高馬大,不虛於名。
朱祁鈺心中沉思半晌:
這就是曆史上那位剛正不阿的朱驤!身居高位,和他老丈人於謙幾乎一個性格,嫉惡如仇。
剛上任錦衣衛指揮不久後,就針對錦衣衛內部長期以來滋生的各種不良現象,進行有效整頓,嚴查錦衣衛內部貪汙腐敗、嚴懲濫用職權等。
更是裁減和收監了一大批錦衣衛。
如今錦衣衛人數不足以往一半,不過留下的都是一些清正廉潔的幹吏,可以說,除了人數不足外,現在的錦衣衛風氣已經大大改觀。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隻由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親手創建的特務機構,又將是皇帝得以信賴且依靠的爪牙,替當今天子監視文武百官。
且錦衣衛權利極大,不僅可以監控一切懷疑對象,還能跳過刑部和大理寺,直接抓捕審訊。
他們有權使用一切刑具和手段,如果證據確鑿,甚至還擁有先斬後奏,皇權特許的權利。
以致於明朝官員每每談及錦衣衛時,都是談虎色變的驚懼模樣。
錦衣衛交到這位史上聲譽頗為不錯的朱驤手中,不至於造成許多冤假錯案,這點用人之能。
朱祁鈺還是比較佩服這個昨日帝王識人用人手腕的。
此刻,沉默的氛圍在暖閣內蔓延,朱驤額頭已經不知不覺浮現出了許些汗珠。
興許是暖閣內炭火溫暖導致,亦或是由心情張弛而致。
為了打破寧靜,朱驤率先開口道:
“不知陛下深夜召見微臣,有何旨意?”
朱祁鈺微微一笑,慵懶地靠在髹金木椅上,坐下黃蟒龍貂鼠皮襖包裹的雙腿散發出陣陣暖意,溫暖瞬間流動全身。
真正的禦寒神器。
這黃蟒龍貂鼠皮襖原本是瓦剌俘獲英宗後贈其禦寒的。
因瓦剌地處八裏河(現如今的俄羅斯葉尼塞河附近)其地理位置十分嚴寒。
當年英宗固然當了俘虜,但是在蒙古生活確切相稱的舒服。
瓦剌太師也先對他相當禮遇。
基本上是“大年夜金鏈子小貂襖,一天三頓吃燒烤”。
更是在誕辰那天,也先還送給他一件黃蟒龍貂鼠皮襖作為誕辰禮品。
吃喝上也沒少虧待他,“每二日進羊一隻,七日進牛一隻,五日七日十日做筵席一次,每日進牛乳、羊乳”。
時不斷地還擺個宴席,改良一下生活。
朱祁鈺這件黃蟒龍貂鼠皮襖可不是哥哥朱祁鎮那件。
而是在景泰六年,瓦剌和明朝重新恢複的朝貢中,由瓦剌方進獻給大明帝王的特殊禮物。
同時,也帶有一絲暗諷之意,譏諷大明王朝帝王曾經被俘之事。
之前的文弱帝王一直將其藏於內帑中,穿越來而來的朱祁鈺則不以為意。
如果按照正史走,便宜哥哥在不久後就會策劃奪門之變,那自己這個景泰帝最多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嗝屁了。
死後更是無法被葬入帝陵,還要被親哥哥賜惡諡‘戾’,寓意是:不忠、不孝、不悌之人。
可見這位兄長對其弟之恨意有多深!
所以現在,是能享受的盡量多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