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隊見馬個費的臉色發青,肩頭不住地抖動,便脫下衣服,遞給馬個費,然後對大家說,散了吧,我和小華留下就行了。
於是,大家都過來給馬個費敬禮,馬個費挨個回著,覺得有一股暖流慢慢地彌漫上來。三個人誰也沒說話,默默地朝前走。任隊瞥了馬個費一眼,問,吃點兒什麼?
馬個費點點頭,任隊帶他和小華往左邊一拐,有個喝早茶的小店。
三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也許是天太早,喝早茶的隻有他們。任隊給馬個費要了一碗紫花肉粥,馬個費埋著頭喝,他喝得很慢,似乎怕把碗裏的肉粥一下子吃完。僅一夜的工夫,就把馬個費的眼睛凝固住了,缺少了往常的神采。小華又要了一碗,擱在馬個費麵前。
馬個費抬起頭,看了看這兩人,突然間淚水湧出來,他沒去擦。在火葬場,馬個費親眼看著邵靜被推進了火化爐,一片烈焰燃燒起來,致使他的腦子一片真空,像是在南極考察,眼前隻有白茫茫的顏色,與世界隔絕,與感情隔絕,與生活隔絕……直到離開火葬場,他恍惚有了知覺,可周圍人跟他說了什麼,他一句也沒聽見。
小華本想說幾句,但看馬個費沒有任何表情,身子像紙一樣輕飄飄的。她忘不了邵靜走時說給馬個費的話,她萬萬沒想到邵靜會讓馬個費娶她。邵靜跟馬個費所有的煩惱都是因為她產生的,可當邵靜就要離開這個世界時,居然想到了這個死敵。
喝完了紫花肉粥,馬個費的心開始融化了,神情緩了過來。他問,程所長怎麼樣了?
任隊悻悻地說,拘留了,就是他讓嘉櫻偷偷去拘留所看劉黑子,嘉櫻那天說的都是嚇唬劉黑子的話。
小華說,程所長已經承認跟薑祖德有關聯。
馬個費說,他接受了薑祖德的一百萬元,僅僅一百萬就把我們頭頂上的國徽出賣了。
小華問,這個小黑本上也有?
馬個費說,不但有,劉黑子說他坑了不少的人,接受人家賄賂,給被拘留在裏邊的人傳遞消息。
任隊說,我真的不知道他能這麼做,平常看他文質彬彬,一點都不像是做這個的。
馬個費說,我上午就提審他。
任隊提醒馬個費,秘書長讓你去找薑祖德,你提程所長幹什麼?
馬個費說,我有我的想法。
小華看著馬個費吃完了第二碗粥,溫柔地說,晚上你陪我轉轉長湖,你需要緩衝,我怕你的神經崩潰了。
馬個費戴上黑紗站了起來,沒說話,坐上車就到局裏,連臉都沒洗就走進預審室。他讓小華陪同,叫大金當記錄員。小華問,讓大金當記錄員合適嗎?
馬個費說,我想看看他再做判斷。惶惶不可終日的大金很意外,他緊張地走進預審室。
程所長被帶進來,坐在馬個費對麵的椅子上。他看著馬個費胳膊上的黑紗,問,邵靜還是沒挺住?
馬個費點點頭,說,謝謝你這麼惦記著。
程所長惶恐地道,我真不知道是誰對你們下的黑手。
馬個費說,我也不問你這個。
程所長愧疚地說,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我就是貪小錢。馬個費說,一百萬也不小了。程所長驚訝地,你怎麼知道的?
馬個費說,劉黑子的小黑本上都記載著呢。
馬個費見大金沒有記,手在顫抖,就提醒道,你記錄。沉默了好一會兒,程所長主動說,劉黑子在死前跟我說了一些事……
他看著馬個費,馬個費也不問,就等著他繼續說。程所長說,薑祖德要害死他,他不怕死,就是不知道誰來害他,怎麼害他。
小華插話道,劉黑子跟你說沒說周寰的事情?
程所長眼皮一跳,支吾著,馬個費說,你說了算是舉報有功,你自己知道會減多少刑。
程所長說,劉黑子說過,周寰比我貪,比我還黑,因為周寰想害死薑祖德,而且已經有了計劃,是想借馬個費的子彈。
小華問,劉黑子說過周寰接受多少賄賂嗎?
程所長說,沒有。
小華繼續問,除了周寰,我們局還有沒有內線?
程所長低下頭回答,不知道了。
馬個費問,那劉黑子怎麼被毒死的呢?
程所長站了起來,說,絕對不是我,我是個警察,不會幹殺人的營生。
馬個費說,我沒問你,你肯定不會。
程所長焦灼地回憶著,然後說,真奇怪了,那天晚上,劉黑子說有些感冒,發低燒。於是我讓局衛生室開了一服感冒衝劑,他兌到白水裏喝了,喝完了也沒事。他說要看報紙,我就給了他一份報紙,他沒看完就倒下了。後來檢查他喝的水,發現感冒衝劑裏有毒,要說死一個人還不覺得特別恐怖,關鍵的是這個死法。劉黑子喝了兌著感冒衝劑的白開水,過了半個小時候後肚子疼,疼得腦袋都生洞了,渾身是淤青和傷痕,太可怕了。
馬個費問,誰拿來的感冒衝劑?
程所長說,就是從衛生室拿來的。
馬個費厲聲問,我問你誰拿的?
程所長想了想說,是我拿的,說實話,我就怕劉黑子出事。劉黑子所有吃喝都是經我的手把關,我都試吃過他的飯菜。
小華說,是衛生室的胡大夫給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