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止一次對她撒過善意的謊言。
再從記憶裏回過神來,薑念歲已經在他懷裏睡著了,她睡得香醇,均勻的呼吸聲都帶著幾分甜。
宋紀年不止一次覺得上天不公,這樣的薑念歲,他怎麼舍得讓她離開。
薑念歲在一陣頭暈欲裂中醒來,病痛時常折磨著她,平常她都咬著牙忍住,裝作若無其事不痛不癢的樣子,撫慰眾人的心。
隻是今晚,腦袋裏就好像有無數隻螞蟻在啃食。
痛到骨子裏。
冷汗大滴大滴地從額頭上冒出,呼吸也變得倉促起來。
宋紀年盡管在睡夢中,也能感覺到她的不對勁,她的身體變得冰冷起來,刺激了他的神經。
他幾乎是彈跳似的坐起身來,撥開薑念歲的額頭:“老婆,是不是又頭疼了?”
此刻的薑念歲嘴唇慘白,毫無血色, 她緩緩地點頭。
宋紀年起身拿起桌上的止疼藥,倒了杯溫水,喂到了薑念歲嘴邊。
她哽咽了。
平常小小的一個動作,今日卻讓她淚灑當場。
這樣的宋紀年真好。
為什麼不能與這樣的他相處一輩子呢?
為什麼她的一輩子不能再長一點呢?
薑念歲別過頭去,不去看他,好像這樣他就發現不了自己落淚。
宋紀年沒有強行湊過去替她擦拭眼淚。
他知道,她此刻也許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薑念歲心裏很苦,是一百顆小熊硬糖都不能挽回的苦。
她的味覺漸漸削弱,最近幾年,她已經嚐不出甜味了。
她感覺身後傳來隱隱約約的抽泣聲,她知道,宋紀年哭了。
佛祖騙人了,他此生第一次信奉神佛,神佛卻與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讓她醒來又讓她離開自己。
薑念歲時會用本子記下他所有的喜好的人,是會深夜給他暖身體的寶貝,也是會在他辦公時遞給他一杯熱茶的老婆。
他的小朋友要離開了。
他想,一定是因為自己從前做了太多錯了。
為了她,這一路他的雙手占滿了太多鮮血,他甚至親手解決掉了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
宋謹言死在了調戲完薑念歲的那個夜晚。
惦記著他大抵是自己唯一在世上真正的親人了,宋紀年曾經隻是斷了他一條腿,隻是調戲薑念歲他絕不能忍,思考良久,他還是手刃了他。
這一路,弑父,弑兄,他的手段殘忍至極,他從未在乎過流言蜚語,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十五年前那女孩兒的一抹甜笑。
上天想要懲罰他,所以要帶走他的老婆。
宋紀年雙手顫抖,嘴唇也忍不住哆嗦,聲音很大,薑念歲卻不敢回頭,她不敢看他。
她不知道怎麼麵對生離死別。
一切都來的太快,她也沒有準備好。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死神很快就要降臨了。
近期她漸漸體會到了身體一點一點被抽空的感覺,嚐到了靈魂消逝的滋味,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快要消耗殆盡了。
如今已經深秋了。
她怕是撐不過這個秋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