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雁秋心頭一震,那如仙如幻的白衣女堅定、柔和的聲音又在他腦際響起。
他暗暗自責,道:“羅雁秋啊!羅雁秋,你已承諾了代人守密,豈可言而無信,隨便出口……”
當下搖搖頭,笑道:“我不知道。”
淩雪紅看他沉忖了半天才答話,心中頓起疑慮,一顰黛眉,幽幽說道:
“好啊!你現在就對我藏私了,那以後怎麼得了?”
羅雁秋急道:“我哪裏對你藏私了?”
淩雪紅道:“那你為什麼想了半天才答我的話呢?”
羅雁秋又聽得呆了一呆,忖道:“我既不能泄漏那白衣女的隱秘,看來隻有撒句謊言騙她啦。”
當下故作鎮靜,笑道:“我是在想那一隻巨鸞和姊姊靈雕搏擊得非常好看,有很多搏擊姿態,和我們人類比武,頗多相似。”
淩雪紅嫣然一笑,道:“我還以為你想什麼呢?原來在想這個。”
羅雁秋怕再說下去,會泄漏胸中隱秘,轉頭望師伯,已到百丈開外,借機會搬轉話題,叫道:“姊姊,咱們快些追吧?你看大師伯和呂老前輩,已快到峰下了。”
淩雪紅一伸玉腕,拉著雁秋左臂低聲笑道:
“剛才那老道士問我‘淩空虛渡’身法,認為是武林中絕傳神功。其實呢?淩空虛渡之術,隻要能夠暫停呼吸,那後天一口真氣,運轉丹田之內,人便可以淩空而行……”
說完話,拉著雁秋左臂,向峰下追去。
羅雁秋隻覺身子淩空下墜,急風撲麵,他雖知紅姊姊武功奇高,決不至使他摔跌峰下,心中仍不禁生出寒意。
片刻工夫,已下了那千丈懸崖,淩雪紅仍是不肯放手,拉著他向前奔,追出二三裏路,才趕上慧覺和萬裏遊龍。
這時,太陽已將沉西,一抹金黃陽光,反照著白雪峰頂,天際彩霞和那反照雪光,幻成麗綺絢爛的景色。
呂九皋和慧覺並肩站在山穀出口,遙指著前麵山勢,低聲談論。
淩雪紅順著呂九皋手指望去,隻見幾道綿連山勢後,屹立著幾座高峰,雖是背陽方向,但可隱隱看出那幾座高峰中的積雪,但那山峰頂上,卻是一片沉沉黝暗之色。
呂九皋回頭望著淩雪紅、羅雁秋,道:“前麵那幾座突出群山的高峰,就是雪山派盤踞的十二連環峰了。”
他又繼續說:“再往前走,就進入了他們的禁地,到處都可能遇上暗樁埋伏,如果咱們不願暴露行蹤,不妨找處僻靜所在休息,待天色入夜後再走!”
淩雪紅道:“敵暗我明,終難免被人發現,以晚輩之見,不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疾衝入敵人禁地,先救了散浮子老前輩,再趁熱打鐵鬧它個天翻地覆。”
慧覺搖搖頭,道:“雪山派暗樁很多,如果被敵人發現我們蹤跡,他們必要調集高手,全力攔截,再想救人,恐怕不易,呂道長說得不錯,明衝不如暗闖,咱們索性找處隱秘所在休息一陣,亦好借此養息一陣精神,待天色到初更再去不遲。”
淩雪紅藝高膽大,她雖然不同意慧覺意見,但卻不敢和大和尚頂嘴,點點頭,不再說話。
驀地裏,一聲悠長的哨音,隨著如嘯鬆濤傳播過來,緊接著,由不遠處山口裏躍出兩個人來。
這倆人都穿著短衣勁裝,青帕包頭,手裏還握著兵刃。
他們一見到慧覺四人,立時從懷中取出一個竹哨,吹出尖銳的長嘯之聲,劃破四山的沉寂。
呂九皋已暗中來過數次,知他們這竹哨傳音之法,迅快異常,彼落此和,片刻間可傳達百裏,哪裏還肯讓他們吹出第二聲來。
正待縱身出擊,淩雪紅已搶先出手,但見她矯軀一掠之勢,已躍在倆人麵前。
緊接著一揚玉腕,一道青芒自她手中飛出,光射丈外,快如電奔,那兩個大漢還未舉起手中兵刃,早已血冒三尺,人頭飛起。
淩雪紅出手快,回來得更快,她殺了倆人返身退回原處,那兩個大漢屍體還未栽倒。
這等迅捷無比的身法,不但看得呂九皋暗暗佩服,就是慧覺大和尚也暗暗讚賞不已。
慧覺命雁秋把兩個大漢屍體,拖在一邊隱秘之處。
回頭對呂九皋道:“道兄請在此地稍息一陣,我到前麵查看一下就來。”
說完話,僧袍一拂,人已淩空而起,這一起一落,就是十四五丈遠近。
淩雪紅附在雁秋耳邊,低笑道:“你看出來沒有,大師伯剛才也用的‘淩空虛渡’身法,不過,比我用得高明多了。”
隻見慧覺身形,有如電光石火一般,閃了幾閃,人已不見。
三人等了一頓飯工夫,才見慧覺大袖飄飄由原路返回。
他來勢比去時緩慢了很多,數丈外已可見到他清晰人影。
淩雪紅低聲對雁秋笑道:“大師伯一定除去了敵人附近的暗樁!你看他走得多輕鬆?”
她話剛落口,慧覺已到了幾人身側,接口笑道:“不錯,敵人派在附近的暗樁,都被我點了穴道,看他們據險守望的形勢,防守的確謹嚴,也許我們的行蹤,早已落入了敵人眼中,說不定已傳報到雪山派十二連環峰總堂了,等他們調集好高手,分遣各險要之處,拒擋我們,那就不如我們早些兼程趕到十二連環峰去,給他個迅雷不及掩耳。”
呂九皋仰麵望望天色,接道:“現在已是夕陽將盡的申末時分,咱們不致遇上攔阻,趕到十二連環峰下,天色亦將入夜。隻要天一入夜,就不怕他們集結高手,合力攔擊我們,我要走到前麵帶路了。”
說罷,驀然縱躍而起,一掠之勢,就是三丈多遠。
慧覺大師回頭望了雁秋一眼,低聲囑道:“十二連環峰高手多如恒河沙數,一交上手,恐怕我們無暇顧你,你要相機對付,通權應變!”
不容雁秋有再問的機會,僧袍一拂,人如巨鳥淩空而起,閃電般向前追去。
羅雁秋隻聽得呆了一呆,一時間想不出師伯話中所指,待他想追問時,慧覺已到十餘丈外。
淩雪紅冷哼一聲,道:“你發什麼呆,難道真的想不透大師伯話中含意嗎?那是你要是遇上什麼司徒霜時……”
雁秋一皺眉,道:“司徒霜未必就能勝我,我想大師伯所囑之言,可能是指我那叛離師門的師兄諸葛膽。他的本領比我大得太多,舉手之勢,就可置我於死地!要我通權應變,也許是不要我和師兄動手?”
淩雪紅聽他說得蠻有道理,臉色頓見緩和,一展眉頭,笑道:
“不要緊,我一步也不離開你就行了。”
放眼望去,呂九皋和慧覺早已走得沒了影兒。
淩雪紅伸手招下靈雕,拉雁秋雙雙躍上雕背。
那靈雕剛才雖和那大彩鸞經過了一場慘烈無倫的搏鬥,但經這一陣休息,已恢複了原來的神駿之態。
倆人剛一坐好,突聞一聲長鳴,雕翼展動,衝霄而起。
再說慧覺大師施展開“淩空虛渡”身法,人如流矢離弦,兩裏路,已追上萬裏遊龍。
呂九皋回頭笑道:“大師隱技示讓,這數千裏行程上一直和我並肩而進,想起來實在慚愧得很。”
慧覺笑道:“道兄太自謙了,當今武林之世,能和道兄比擬並論之人,實在屈指可數,隻是各人修為之法不同,因而在某些成就上,略有差異,那也不能算什麼慚愧。”
聯袂疾奔,越壑渡澗,快似流星,不大工夫,已翻過數十座奇峰峻嶺。
轉眼夕陽已盡,天色黃昏。
倆人又奔行了一陣,到了一處絕壑邊緣,放眼深穀,寬約四丈左右。
呂九皋收住腳步,轉頭對意覺道:“過了這座深穀,就算進了十二連環峰的境內……”
一語未完,突覺一陣勁風,掠頂而過,隻聞頭上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
“大師伯,呂老前輩,晚輩們先走一步,給你們開路。”
抬頭望去,那巨雕已然越渡過絕壑,略一盤旋,降落到對岸。
慧覺大師猛的一提真氣,淩空而起,僧袍一拂,人已橫越過四丈多寬的千丈絕壑。
呂九皋緊接著一躍而起,他自知沒有大和尚的本領,不敢用慧覺同樣的身法越渡橫澗,先把雙臂一抖,飛起三丈多高,然後提氣凝神,施出“八步登空”身法,飛落到對岸。
越過這道深壑,眼前又是一道二十餘丈寬窄的穀口,兩邊都是排天峭壁,幾人運足目力望去,隱隱可看出那山腰中積著冰雪。
呂九皋指著眼前穀口道:“進了這座穀口,就是十二連環峰了,不過穀內布設異常嚴密,不但道路錯綜複雜,而且到處有暗樁明卡,刁鬥森嚴,險阻重重,隻要踏進了穀口,再想隱秘行蹤,就不容易了。”
慧覺細看眼前小穀,越往前麵越窄,在兩座山峰交接處通過,形勢險要,易守難攻。
不禁一皺兩條慈眉,歎道:“這處天然形勢,甚利防守,如果雪山派在那隘處,放著暗樁,咱們想通過,必得費上一番手腳,看來這次雪山之行,必得大造一場殺孽了。”
淩雪紅嫣然一笑接道:“大師伯,這一次掃除敵人暗樁的工作,交給我去辦,好不好?”
慧覺道:“雪山派雖然良莠不齊,但並非個個都有可殺之罪,你去無妨,但必須要體念上天好生之德,不要下手太辣,能不殺人,就不要殺人!”
淩雪紅道:“我一定聽師伯的話,隻把他們弄成殘廢就行了!”
話落口,人已縱身躍起,眨眼間,已到了數十丈外。
慧覺搖搖頭,歎道:“咱們得快些追去,這孩子隻要一出手,就不肯留人餘地。”
說罷,一手挽起雁秋,和萬裏遊龍聯袂向前奔去,那隻停在幾人身側的大雕忽展雙翼,跟在三人頭頂上向前飛進,飛行得很低,但速度卻很適中,不快不慢地,剛好跟在三人身後。
深入了百丈左右,山勢更加險要,兩邊崖壁如削,穀底愈走愈狹。
羅雁秋被師伯挽著一條臂向前飛奔,省了他不少氣力,抬頭看淩雪紅時,早已不見人影。
不大工夫,三人已奔上那雙峰交接鞍部,一陣山風吹來,隻覺血腥撲鼻。
慧覺停住腳,側臉望去,隻見右前麵一塊大山石旁,橫躺著兩個短衣勁裝的中年漢子,一個被斬斷一條左臂,一個被斬斷一條右腿,在倆人那邊地上,放著一柄單刀,和一對竹節鋼鞭。
羅雁秋細看那兩個倒臥在血泊中大漢,雖然疼得滿臉汗水如雨,但卻不聞一點呻吟之聲,也不見滾動痕跡,心知他們不但被紅姊姊斬斷了左臂右腿,而且還點了穴道。
慧覺一皺眉頭,歎道:“這孩子下手好辣,點了穴道後又斬斷人的臂腿,咱們得快些追上她……”
餘音未落,人已縱躍而起,向前奔去。
三人又深入兩三裏路,突聞一聲尖銳刺耳的竹哨聲傳過來,一起百和,瞬間,滿山都是刺耳哨聲。
這時,天色已到掌燈時分,如嘯山風,配著那刺耳竹哨,更加顯出了這深山中夜色的恐怖陰森,令人毛發皆豎。
慧覺一鬆雁秋手臂,道:“這滿山刺耳哨聲,遠近不同,以此推論敵人可能已得到警訊,這雜亂的哨聲,不是調集高手,布置拒敵,必是借以亂人耳目……”
他話未說完,突又聞兩聲爆響,傳入耳中。
緊接著兩道紅煙,由前麵不遠處一座山峰上,衝霄升起,直飛到數十丈高空後,突然爆開成一片金色流星,散飛數丈方圓,由空中跌落下來。
呂九皋望著那兩片爆散流星,搖搖頭道:“他們守望之人,已發出金焰火箭,那是他們雪山派中最緊急的訊號,不管什麼人,隻要見到那金焰火箭,立時得趕來阻攔入山之人。”
慧覺凝神運目,向前望去,他內功精深,雖在夜色籠罩之下,仍可看清楚數百丈之外景物,但見三百丈處突起了一座小峰,和鞍部山嘴,遙遙相對。
峰頂上一片平原不下數畝大小,上麵既無林木,也無積雪,除了些突出的怪石之外,似是種著不少竹子。
那竹子距離,都像有一定的尺寸,稀稀疏疏,一望即知,是經過人工種植而成。
慧覺大師極精先天易數和八卦九宮等奇門變化,望著那片竹陣,回頭問雁秋道:“你紅姊姊懂不懂奇門易理?”
羅雁秋道:“這個,我還沒有問過她。”
慧覺遙指那前麵一座小峰頂,道:“前麵那座峰頂,似是一種奇門陣圖,如果她不通奇門易數,隻怕要陷入陣中。”
羅雁秋極盡目力,也隻是看出前麵有一座模模糊糊的山勢,別說要他看到峰頂竹陣形態了,就是山勢形貌他也看不清楚。因那前麵小峰很低,被四周群山陰影所遮,夜色裏更覺晦暗。
但他又不便追問,隻好唯唯諾諾地應了兩聲。
呂九皋也不過隻看出了一個大概,那峰頂上稀疏的竹陣,在他眼光中隻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暗影。
他雖已暗中來過數次,但並未深入重地,而且所經之處道路不同,所以慧覺說前麵有竹攔路,呂九皋也一樣瞠目,不知所對。
慧覺運足了眼力,仍是看不出淩雪紅的一點蹤跡,不禁心中發起急來。
遂回頭對呂九皋說道:“道兄,敵人布置得毫無破綻,令人難以判出虛實,眼下隻有直衝敵陣一途,貧僧開路,道兄斷後,雁秋可走在中間,以免有所失誤。”
說罷,當先向下奔去。
那靈雕在幾人停身談話之時,靜靜地落在雁秋身邊,待幾人舉步趕路,也立時張翼飛起,在雁秋頭上兩三丈處,低飛前進。
數百丈距離,轉眼就到,可是當三人奔到那座小峰下麵時,慧覺又不禁停住了腳步。
除了眼前一座山壁攔路外,左右兩側,又有兩道丈餘寬窄的山穀,繞過阻路山峰,向後伸延而去。
當前形勢,引起了慧覺重重疑雲,那山峰上的竹陣,分明是一座奇門陣圖,建那座陣圖的目的,自然是阻攔敵人,可是左右兩邊山穀,可正好繞過攔路小峰而入。
雪山派中能人無數,決不致糊塗到這種程度,選擇這樣一個地方,致使那奇門竹陣,變成了毫無用處之物。
羅雁秋心中懷念著紅姊姊的安危,恨不能插雙翅向前飛進,見慧覺停在峰前沉思不進,心中甚是焦急,他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正要問話。
突聞一聲清脆悅耳的長嘯聲,遙遙傳來,盤旋在雁秋頭上的靈雕,陡然一聲長鳴,衝霄直起,越峰向前飛去。
羅雁秋也聽出那清脆的啼聲,正是淩雪紅所發,心頭一急,翻腕拔出了背上的白霜劍。
慧覺沉聲喝道:“秋兒,跟我身後,不可躁進。”
話出口,人也躍起向峰上攀去,大袖飄飄,一馬當先。
羅雁秋手握寶劍,緊隨師伯。呂九皋走在最後,和雁秋相距有三尺左右。
這座山峰,隻不過百多丈高,瞬息已登上峰頂。
峰頂上一片平原,除了四周有一些突出的怪石外,連一株鬆樹也未生長,但卻有百株翠竹,排生其間,每株相距有兩三尺遠近,占滿了整個的峰頂空地。
慧覺很仔細看了一陣後,回過頭道:“這座八卦竹陣,因無人防守,威力減去了不少,兩位請隨我身後入陣吧!”
要知大和尚才博古今,胸羅玄機,對五行奇術,八卦九宮,均有極深研究,這座小小八卦竹陣,自然不會放在他的眼裏。
他一側身閃入陣門,右臂一探,一株翠竹應手而起,抖手投出,直飛峰下。
雁秋和呂九皋,都在他身後跟進。
因為慧覺已把那竹陣奇門破去,所以倆人全然覺不出那竹陣有什麼奧妙所在。
不大工夫,三人已深入中心,隻要再過一刻時間,即可把這座竹陣全部破去。
忽然一陣陰森森的冷笑聲,起自三人身側。
這笑聲來得太過突兀,連慧覺大師也不禁為之一怔,轉臉望去,隻見左側一塊突石上並肩站著三人。
原來這三人,早已隱身在那突石後麵,隻不過未現身出來罷了,直待慧覺等到了那突石旁邊,才忽地現身出來。
雙方相距,也就不過四五尺遠,羅雁秋忽地一躍,振腕一劍,平向三人掃去。
哪知雙足剛剛離地,忽覺眼前一暗,三人身形,登時不見,耳聞金刃劈風之聲,迎麵襲到,不禁心頭一驚。
幸得慧覺及時出手,右手一探,抓住雁秋左臂,硬生生把他向前躍去的身子,抓了回來。
左手僧袖拂處,一股勁風,隨袖卷出,震飛了三人劈向雁秋的兵刃。
說也奇怪,羅雁秋被師伯一把拖回身側,眼前忽的一亮,身旁景物依然,剛才經過,恍若夢幻。
慧覺功力何等深厚,始才袍袖一拂之力,不但把那三人手中兵刃震飛,人也被摔到數尺之外。
他心地慈善,不願手沾血腥,不再理三個摔倒敵人,繼續向前衝去。
大和尚心中似是很急,不再探臂去拔竹子,改用劈空掌搖擊竹陣,但見他掌風過處,翠竹紛紛折斷,片刻間,已過竹陣。
低頭向峰下望去,隻見夜色中,飛舞一道耀眼青虹,耳際鬆濤如嘯,卻不聞叫喊之聲。
呂九皋急道:“淩姑娘定是遇上強敵,貧道先趕去接應她……”
話未落口,雙臂一抖,直向峰下飛瀉下去。
慧覺低喝一聲:“秋兒小心。”
一把握住雁秋左臂,僧袖一拂,躡虛而起,直向峰下落去,快沾實地,猛地一提真氣,急降之勢一緩,輕飄飄落在地上,略一接力,又帶雁秋騰空而起。
七八個縱躍,已有數十丈遠近,到了那耀目青虹旁邊。
羅雁秋定神望去,隻見兩丈外,正展開著一幕激烈絕倫的搏鬥。
淩雪紅手中的青冥劍,放射出奪目的青芒,幻化成丈餘大小的一片光圈,森森寒氣,直逼到兩丈開外。
這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慘烈之戰,隻看出兩道白光和一道青虹交織飛舞,雷奔電射,根本就看不出一點人影。
呂九皋靜靜的站在一側,他手中劍已經出鞘,不知何故卻是不肯出手。
羅雁秋手橫白霜劍,瞪著眼蓄勢待發,隻要一發覺劍光有了空隙,立即搶上去助戰。
無奈那交織劍光綿密得沒有絲毫空隙,他蓄勢相待良久,看不出一點破綻。
轉臉望去,隻見大師伯也看得目凝神呆,不覺心頭一震,因為這實是一件不大平常的事。
他深知大師伯的才能,文博古今,技擬天人,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學,縱然不會,也必可認得出來。
當代江湖之上,除了兩個傳說中的奇人外,能和大師伯相提並論的確實是難找得出來。
他怔了一陣,突然又想起紅姊姊一身絕學,驚奇之外,頓時又加上一層疑慮,暗自忖道:
“什麼人竟能和我紅姊姊打個半斤八兩,這麼看起來,雪山派的實力,當真不可輕視。”
隻因雙方打得過於火熾激烈,劍招密如光幕,不但無法看得清楚雙方攻拒之勢,而且連人影也看不到。
如非淩雪紅那支青冥劍,光華異常,他根本就沒法子分辨出是紅姊姊和人動手。
他雖然極力忍耐,但最後還是忍耐不住。
星目凝注在師伯臉上,低聲問道:“師伯,是什麼人在和我紅姊姊動手?”說完,突覺臉上一熱。
慧覺似是看的十分入神,並沒有注意到雁秋羞窘的神態,頭也不轉一下,淡淡答道:
“是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羅雁秋心頭好像被重錘撞擊一下,不由自主打了兩個冷顫,一個電光石火的念頭,在腦際閃過。
那剛才和靈雕搏鬥的彩鸞加深了他的信念,不禁失聲叫道:“是啦,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那一定是綠雲、素月了……”
就在他失聲驚叫出口的同時,響起了一陣金鐵交鳴聲,淹沒了他的聲音。
隨著那一陣金鐵交擊的響聲,青虹和白光,一齊斂去。
羅雁秋定神望去,隻見丈餘外並肩站著兩個頭梳雙辮的小姑娘,一個全身青衣,一個一身玄裝,不是綠雲,素月是誰?
淩雪紅和二女相距有四五尺遠近,右手橫著耀眼奪目的青冥短劍,星目圓睜,臉上滿是怒意。
隻見她短劍一指二女叱道:“你們這樣年輕的小姑娘。又有這麼好的武功,為什麼會投入雪山派中?”
她話還未完,左麵穿青衣的小姑娘突然一顰眉,啟動小嘴巴,接道:
“誰說我們是雪山派中的人?”
淩雪紅奇道:“你們既不是雪山派中的人,為什麼到十二連環峰來,又為什麼會和我動手。”
右麵那玄衣小姑娘急道:“你能來,我們為什麼不能來?你仗手中寶劍鋒利,削了我們的兵刃,打勝也不算什麼光榮之事!”
淩雪紅怒道:“我不用寶劍,照樣也能勝你們,不信你們再動手試試!”
那青衣小姑娘,年齡長了一些,性情比較溫和。
那玄衣小姑娘又要出手搶攻,青衣姑娘忽的一伸玉腕,拉著她一條左臂,附耳低語了一陣,雙雙轉頭,衝著羅雁秋一笑,對淩雪紅道:
“你比我們大了好幾歲,我們自然是打不過你,咱們不要打啦。”
說完,牽著那玄裝小姑娘的手,轉身而去。
如果她們不衝著雁秋一笑,淩雪紅也不會再多生事。
一則二女武功奇高,出手詭異絕倫,使人難測虛實,小小年紀,有此驚人技藝,必是大有來曆之人。
再者,二女長得花枝人樣,秀美無比,一顰一笑,處處討人喜愛,惺惺相借,動了愛憐之念。
但二女對雁秋那一笑,卻笑得淩雪紅滿腹懷疑,嬌叱一聲:“站住。”
縱身一躍,人如掠波燕剪,起落之間,已到二女身後。
那玄衣小姑娘首先沉不住氣,嬌軀疾轉,一雙白玉般的手掌,連環劈出。
淩雪紅左掌封架那玄衣小姑娘的攻勢,右手一揚,把手中青冥劍還入鞘中。
寶劍入鞘,立時搶攻,雙掌伸縮間攻出四招,踢出三腿。
四掌三腿,雖然是先後攻出,但因出手太快,看上去幾乎是一齊動作。
這是她學劍東海時,新得父親苦因大師傳授的一招奇學“晴雷暴雨”。
雖然尚未學習精熟,不能把這招奇奧武學威力全部發揮出來。
但那六招綿連合一的快攻,威勢已非小可,那玄裝小姑娘吃她掌劈腿掃,逼退了六七步遠,如非那青衣小姑娘及時出手相助,勢非傷在淩雪紅掌下不可。
二女聯手拒擋住了淩雪紅奇猛的攻勢,六隻白玉般的手掌,猶如六隻白蝶戲花,閃電交擊,刹那間掌影飄飄,四周風生。
激戰到三十合以上,仍無法分出勝敗。
淩雪紅打出真火,暗中潛運太乙氣功,準備以十年苦學,和二個女孩子,作生死一擊之搏。
心念一動,功行右臂,霍然退後一步,正待舉掌劈出,忽聞幾聲厲嘯,劃空傳來。
那兩個少女霍然轉身望去,隻見十幾條捷似飛隼的人影,電奔而來。
淩雪紅已運集了太乙氣功,揚腕正待劈出,但見二女背她而立,毫無半點戒備,心中忽然一動,把準備劈出的掌力,又陡然收住。
隻聽那玄裝女孩子一聲嬌笑,道:“姊姊,咱們走吧。”
那青衣女子應了一聲,拉住那玄裝女孩子的玉腕,笑道:“嗯!
咱們要是再不走,人家一定懷疑咱們是雪山派的人了!”
說罷,手拉手,聯袂躍起,閃電奔去。
淩雪紅望著二女急奔而出的背影,呆呆出神,隻覺這兩個女孩子詭異奇奧的武學,使人難測高深,自己如果在半年之前,定要敗在二女手中。
不隻是她,就是慧覺大師、萬裏遊龍,也被那兩個女孩子奇奧的武學所震驚,望著二女消失的方向出神。
羅雁秋也呆呆出神的想,不過,他不是想綠雲、素月奇奧驚人的武學,而是想那魯西古刹中所見的白衣女子。
她貼身雙婢既在雪山十二連環峰附近出現,不知那白衣少女來了沒有……
直待那十幾條急奔而來的人影到了幾人身前,他們才似恢複了神誌一般。
呂九皋陡然一聲大喝,道袍一拂,人如急弩離弦,直對來人迎擊過去,雙掌一招“排山運掌”,平推過去。
迎來群寇,都是十二連環峰內、外三堂中調派而來的高手,一見呂九皋出手攻勢奇猛,紛紛出手抵抗,十餘人一齊運集功力,硬接了萬裏遊龍一擊。
幾人聯合出手,雖然把呂九皋這一記猛劈擋住,但因出手先後不同,力道未能適時配合,致使首擋銳鋒一人,被奇勁的罡風震傷內腑,口中噴血,暈倒地上。
雪山群寇見他一擊威力如此之大,不禁全都一呆。
就在群匪一怔之間,羅雁秋、淩雪紅一齊出手,白霜、青冥雙劍,挾著淩厲的劍風,左右卷掃過去。
羅雁秋劍風過處,削斷了兩個雪山匪徒手中兵刃。
隻見淩姑娘手中青冥劍暴射出青虹,青光及處,血雨橫飛。這一劍橫掃,竟連把五個攔擊她的雪山高手,斬成十段。
慧覺目睹她出手之辣,微感心頭一震,正待令她住手,不要多傷人。
哪知話還未及出口,耳際已響起淩雪紅清脆的嬌叱之聲,劍芒回卷,光如電奔。
隻聽幾聲驚叫,四顆人頭,並排飛起,血噴三尺,屍體栽倒,九寇未能擋她一合,已全部授首。
淩雪紅收了寶劍,側臉對雁秋一笑,正待告訴他這招劍式的奇奧手法,瞥眼見慧覺滿臉肅穆之色,不禁微微一呆。
隻聽大和尚輕輕地歎了口氣,道:“雪山派雖然是武林中敗類,但派中黨徒,未必都有大惡,你這等不問青紅皂白,劍劍誅絕的手段,未免太狠了一點。”
淩雪紅看到大和尚莊肅的神色,哪裏還敢出言頂撞,默然垂頭受教。
慧覺又長長歎息一聲,道:“這次江湖上因門戶紛爭引起大決鬥,實是武林中一次空前的浩劫,不知有多少江湖高人,要在這次搏鬥之中傷亡。月前我在東海,和你父苦因大師談起你和秋兒。
如論你們倆人資質,確都是極為難得的上上之才,唯一缺憾,都是殺孽太重……”
他又歎口氣說道:“如果能勸一個惡人改過向善,無疑積了一大善功。是以,除了一些窮凶極惡的武林敗類之外,對大部盲從之人,不宜過於嚴責。需知雪山派黨徒眾多,何至千人,其中能列江湖高手之名,亦不下數百,你這等斬盡殺絕之舉,隻有逼他們以命相搏,徒增強敵威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