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勢均不力敵 雙雄鬥勇相火拚(3 / 3)

但卻提不起這份勇氣,在那樣多的人麵前,她被一種少女的羞赧約束著。

這情景已使她無法忍受,另一個念頭又閃展腦際,她看到張慧龍對師父的尊敬,芳心中更是惶愧,武林中人,最講尊師重道,但她卻救了殺死師父的仇人……她覺得愧對師父陰靈,又感到無法消除肖郎心中疑竇,芳心千回百轉,無以排遣愁懷。

她愈想愈覺得自己罪孽深重,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我就求得俊哥哥諒解,也難免被他一般兄弟朋友輕視,如其日後受人冷眼,倒不如早些死了好些。

想到死字,登時感覺萬念俱灰,趁眾人專注那燭天火勢時,悄然溜走。

她的一舉一動都落在了小乞俠諸坤的眼中,這位在江湖上出了名的鬼精靈,一直冷眼在觀察著她的舉動。

他看著她望著肖俊背影暗彈淚珠,看著她悄然退去的黯然神色。

他趕忙一拉嚴燕兒,低聲說道:“咱們兩個人去做件好事,你去不去?”

嚴燕兒一臉茫然答道:“什麼好事,你先說給我聽聽?”

諸坤笑道:“去救人。”

嚴燕兒大眼睛掃視一遍,看幾個同來師兄都在,奇道:

“去救什麼人?我們來的人,不是都在這裏嗎?”

小乞俠雙目一翻,道:“我要你去救人,決錯不了,你究竟去不去?”

嚴燕兒知他心計最多,又素不打謊語,點點頭,道:“好吧,我跟你去!”

當下倆人一先一後,順著梅影仙去路追去。

穿雲鳳心中填滿了痛苦、煩惱,既傷師父慘死,又痛失意肖郎,這半夜之間,連遇大變,就是生性剛毅的男人也受不了,何況她是個年輕女子。

她心中洶湧出千般事端,都又是那等淒慘,隻覺這茫茫天地之間,沒有一個能嗬護愛惜她的親人,沒有一塊地方可以使她安身立命,斷腸情場,飄零身世,這悠悠歲月,如何度過……

一麵走,一麵涔涔淚下,當真是腸轉千折,心傷百回。

嚴燕兒和諸坤追過了一個山角,已望見她淒涼的背影,這時,天色已五更過後,東方天際泛出一片魚肚白色,晨風吹拂著她零亂的長發,倍增淒然之感。

嚴燕兒一揚手正要高聲喊叫,卻被諸坤一把拉住,道:“不要驚勸她,咱們看看她究竟會幹什麼的?”

倆人跟在她身後,繞過兩片樹林,來到一處斷崖所在,那斷崖邊,生著一株千年古鬆,半個樹身,延伸到崖壁外麵。

小乞俠拉著嚴燕兒,提氣凝神,追到梅影仙身後丈餘之處,借一塊大岩石,隱藏住身子。

若在平時,梅影仙定可發覺,但此到她正值心煩意亂,傷痛交加之際,耳目早已失了靈敏,倆人到她身後,她卻絲毫不覺。

諸坤探頭向下看去,隻見那懸崖,下臨千丈深壑,立壁內陷,不禁心頭一震,暗暗想道:

此處形勢,這等險惡,她如跳崖尋死,加何能搶救得及……

小乞俠心中念頭還未轉完,突聽梅影仙長長歎息一聲,盈盈跪倒,仰臉望天,淚若泉湧,單手撫心,高高禱道:“皇天啊!皇天啊!

你為什麼降給我一個弱女子這麼多苦難,肖郎啊!我今生已無福與你白首,願來生梅影仙仍是女兒身,侍奉箕帚。”祈禱完後,霍然起身,躍向懸崖。

小乞俠、嚴燕兒雙雙大吃一驚,想待躍身相救,但哪裏還來得及,隻嚇得倆人都出了一頭冷汗。

隻見梅影仙躍到那懸崖邊緣後,突又停止身子,退了回來。

嚴燕兒隨手抹去臉上冷汗,心道:“原來她並不想死?”

小乞俠一皺眉頭,心中也是不解她為什麼陡然收住不跳,暗道:莫非她改了主意不成。

隻見梅影仙伸手從頭上取下金簪,在樹上寫了幾個字後,把金簪釘在樹上,然後向懸崖走去。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倆人隱在大石後麵,把梅影仙的舉動看得十分清楚。

隻見她緊顰著黛眉,神情淒傷,但在淒傷中又透著一臉堅毅之色。

小乞俠鑒貌變色,已看出她存了必死之誌,來不及招呼嚴燕兒,當先一躍而出,快如弩箭離弦,直向梅影仙身後撲去。

嚴燕兒跟蹤躍出,他年輕心急,哪能沉得住氣,人躍到隱身大石後,高聲叫道:“姊姊,死不得……”

這一聲姊姊,梅影仙忍不往回頭一看,就這一看之勢,小乞俠已飛近身側,右手一探抓下。

哪知穿雲鳳尋死之心已決,嬌軀一閃,道:“兩位盛情,我隻有來生報答了!”

諸坤探手一把,被梅影仙閃身避開,手指掠衣掃過,竟沒有抓住。

她借那一閃之勢,已到了相距懸崖三尺之處,小乞俠心頭大急,正待縱身,冒險搶救。

突見眼前人影一閃,不知嚴燕兒用的什麼身法,竟搶到了他的前麵。

嚴燕兒來不及出手救人,心裏一急,一錯身,竟搶到斷崖邊緣,攔在梅影仙的前麵。

梅影仙正要縱身撲崖,突見人影晃動,嚴燕兒已攔在前麵,她要向前一撲,勢非要把嚴燕兒一起撞下懸崖不可,隻好一沉真氣,把已經躍起的身子收住。

定神看去,隻見嚴燕兒腳觸地之處,正在懸崖邊緣,晨風吹得他衣袂和頭上散發飄動。

隻要嚴燕兒再多往前進一步,就得葬身那千丈絕壑,看上去驚心動魄,隻感動得她淚水奪眶而下,無限驚急地叫道:“小兄弟,你!

你快些過來!”

嚴燕兒回頭看了一眼,嚇得他那張勻紅小臉變了顏色,一伸舌頭,撲到梅影仙身邊。

他心裏還怕她存有尋死之意,兩臂一張,抱住了梅影仙的柳腰,說道:

“我要你答應我,不要再心存死念……”

始才那回頭一望,心中餘悸仍存,說話聲音,仍微微帶著驚顫。

柳影仙被他攔腰抱住,心中十分羞急,但又知他全是一片好意,不好掙紮發怒,隻得紅著臉低聲道:“快些放開我,我答應你不尋死了?”

嚴燕兒鬆開手退了一步,轉臉見諸坤瞪著一對炯炯的猴眼,望著他發呆。

梅影仙尋死念頭消失之後,支持她身體的緊張潛力也隨著平息下來,隻感右臂傷處一陣急疼刺心,粉臉上汗水如雨。

小乞俠長長歎了一口氣,對嚴燕兒道:“小兄弟,今夜之中,小要飯的算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啦,你剛才用的什麼身法,怎麼我就看不出來?”

嚴燕兒一眨大眼睛,笑道:“那叫移形換位,是紅姊姊傳給我的,今晚上我已用了兩次,都是用來相救這位姊姊。”

說完,一臉歡悅之色,望了梅影仙一眼。

小乞俠歎道:“那移形換位身法,雖然精奇,但使我心折的還是你的膽氣,出手於劍光钁影交飛之中,救人於萬丈絕壑邊緣,生死一發,驚險極端,小要飯的就不信我自己也有這份膽氣。你大師兄出道江湖,不過兩三年,就名聞遐邇,但在我小要飯眼中看去,你將來要比他還強上幾分。”

嚴燕兒被小乞俠一陣恭維,不禁雙頰泛紅,搖著頭笑道:

“我怎麼比我大師兄呢?他人好本領大,比我強多了。”

突聽小乞俠大聲笑道:“梅姑娘,你回頭看看什麼人來了?”

嚴燕兒和柳影仙麵對站著,正好被她的身子攔住視線,聞言側頭一看,鐵書生已到了四五丈處,穿雲鳳心中雖已明白小乞俠說的是誰,她卻還是忍不住回頭望去。

隻見鐵書生背插寶劍,如飛而來,瞬息來到了幾人身邊。

小乞俠伸手拉住嚴燕兒,笑道:“小要飯的從今天起,要多和你親近親近!”

不容嚴燕兒說後,右臂一用力,把嚴燕兒帶了四五步,倆人手拉手,急奔而去。

懸崖上,隻留下了鐵書生和梅影仙兩人。

梅影仙心中賭氣,一言不發,鐵書生隻得先開口,笑道:“你臂上的傷勢,現在疼不疼?”

梅影仙道:“怎麼不疼?”

肖俊道:“那得趕快服藥,本來我萬師叔的生肌止血散,功效很大,隻因你在服藥之後,不肯靜心休息,所以又疼起來了。”

梅影仙道:“你不知道我右臂要成殘廢?”

鐵書生吃了一驚,道:“是我萬師叔對你說的嗎?”

梅影仙冷笑一聲,道:“我自己知道,我大師兄那一钁傷到了我的筋骨。”

肖俊臉色一正,淡然一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把我肖俊看成什麼人了?”

梅影仙一陣傷感,兩行情淚順腮而下,幽幽長歎一聲,說道:

“我知道,你心裏已愛上我了,可是我這時心亂得很,什麼事都沒有去想它,我師父從小就把我恩養長大,而我卻救了殺死他的仇人,同門的師兄師姐們恨我,夭下武林同道罵我,你也不諒解我,這叫我怎麼還能活得下去。”

肖俊聽她婉轉如泣的一陣訴說,想想當時她處的情景,實在難怪她情態失常。

當下點點頭笑道:“你當時處境,實在很難,如果是我,隻怕當場就急死了!”

梅影仙聽完話,心裏一寬,突感臂傷處一陣急疼,人幾乎暈了過去。

肖俊一上步,把她扶住,問道:“你臂傷疼得利害嗎?”

梅影仙忽然想到了斷去手臂的殘廢之苦,心中又急又怕,伏在肖俊懷中,哭道:

“剛才我有心尋死,什麼也不怕,現在你原諒我了,我心裏忽然害怕起來了。”

肖俊輕輕摟住她的嬌軀問道:“你害怕什麼?”

梅影仙道:“我害怕右臂會真的斷掉!”

鐵書生伏在她的耳邊,低聲說道:“你就變成聾、瞎、跛、啞之人,我還是一樣地愛你。”

梅影仙口中嚶了一聲,緊偎入肖俊懷中。

鐵書生替她整理頭上亂發,忽然發現了她頭上沒有椎發玉簪,道:“你的玉簪呢?”

梅影仙道:“我用的是金簪!”

肖俊道:“不管是金簪、玉簪,反正是丟啦!”

他伸手想把自己頭上椎發簪子拔下,卻被梅影仙伸左手,拉住他手腕,道:

“不要亂了你自己的頭發,我的金簪在那大樹上釘著,你去給我取下來。”

這時,太陽已經出來,金黃色的光芒,照著那千年古鬆,肖俊抬頭望去,果見一支金簪釘在樹上。

他拉著梅影仙,一起走到那古鬆下麵,隻見釘著金簪的樹幹處,刻著二行小字:

願來生仍是女兒身,剪燭輕語訴肖郎。

那字跡寫的很整齊,似乎在寫字之時,心中一點也不激動,紊亂,如無必死之心,實難有這等鎮靜態度。

肖俊拔下金簪,替她理好亂發,轉臉見嚴燕兒急奔而來。

他一口氣跑到倆人身側,笑道:“我給師嫂送藥來了!”

說完後,揚了揚手中兩粒丹丸。

肖俊聽得臉上一熱,皺皺眉頭,微帶怒意責道:“燕弟,你怎麼越來越膽大,越長越頑皮了?”

梅影仙卻聽得雙頰緋紅,心中暗暗歡喜。

嚴燕兒看大師兄臉上有了怒意,倒不敢再嬉皮笑臉,眨眨大眼睛,道:

“這都是小要飯哥哥教我說的,這兩粒丹丸卻是萬師叔叫我送來,他說梅姑娘傷骨很重,又未遵照他所囑,拋去心中雜念,調息靜養,恐怕傷勢會轉惡化,要我先送兩粒藥來給她服下,穩住傷勢……”

他話說到這兒,瞥見梅影仙臉上神色不對,突然住口。

穿雲鳳側臉望了肖俊一眼,問嚴燕兒道:“萬老前輩有沒有告訴你?說我的右臂要成殘廢!”

肖俊站一側急忙以目示意。

嚴燕兒搖搖頭,答道:“沒有,萬師叔對我說,等一下,他再給你詳盡地查查看。”

梅影仙幽幽歎息一聲,黯然垂頭。

嚴燕兒看她可憐神色,也不禁泫然欲泣,他長長歎口氣,道:“等我回到武當山,我一定找秋哥哥給你討一粒大還丹吃!”

梅影仙隻聽得熱淚盈眶,說道:“小兄弟,你今天三番兩次救我,真叫我不知道如何報答。”

嚴燕兒笑道:“那是最容易不過的事了,你有什麼好的本領,傳我一點就行啊!”

梅影仙歎道:“你的本領比我還大,我哪裏有什麼絕學傳給你……”

話至此處,頓一頓,道:“我就把僅有的一點壓箱底本領,鳳尾奪命針傳給你吧!”

嚴燕兒高興得跳了跳腳,笑道:

“大師兄會打金錢鏢,百發百中,秋哥哥會打銀蓮子,小要飯哥哥更凶了,身懷七孔黃蜂針筒,武林中聞名喪膽,姊姊傳給我鳳尾奪命針,那……”

他話未說完,歐陽鶴和諸坤聯袂奔到,歐陽鶴先對肖俊躬身一禮,然後又對梅影仙拱拱手,說道:“幾位師長都已到了山口,等師兄和梅姑娘一起動身。”

肖俊臉色微微一變,似想追問什麼,但卻沒說出口,回頭招呼梅影仙,一齊向前走去。

歐陽鶴搶在前麵帶路,到了山口,果見悟玄子、張慧龍、雲夢雙俠等,都站在那裏,遠眺愁雲崖四周景物,黑羅漢三寶和尚身旁放著一個繩索重重捆綁的人,梅影仙定神一看,正是閉眼僵屍苗一飛。

原來梅影仙在告求鬆溪真人張慧龍釋放閔雕及幾位師兄師姐時,苗一飛也被儒俠華元點中了穴道,柳夢台心知閉眼僵屍生性凶殘,留在世上有害無益,一縱身躍過去,掄起右手子母鴛鴦圈,就想砸下。

華元阻住道:“縱然他不是好人,但他一身武功,就目前武林上說,亦可名列高手,咱們廢了他一身武功,讓他今後沒法子再做壞事,也就是了。”

柳夢台忽地心中一動,忖道:“苗一飛素受一字神劍和閔雕倚重,夜襲翠華山莊一事,此人諒必在場,不如問他一問!”

立時冷笑一聲,道:“此人出道江湖之後,殺人無算,你留他一條命何異害善,這人交給我啦,你就不要多管。”

柳夢台一腳踢活苗一飛被點穴道,又立時踏在他前胸,冷冷問道:“閔雕夜襲翠華山莊,你去還是沒去?”

閉眼僵屍冷笑幾聲,道:“去了又怎麼樣?”

柳夢台伸手點了他兩處穴處,黑羅漢三寶搶過來把他捆好,笑道:“柳師叔,我替你老人家帶著祭品,好嗎?”

柳夢台衝著尚乾露一豎大拇指,道:“嗬!小和尚不比你教出來的小要飯的差!”

尚乾露晃晃大腦袋,道:“你高興什麼?苗一飛又不是正人君子,你就是把心肝挖出來!

隻怕也難慰人家九泉陰靈!”

柳夢台來到和楊霸宇相遇之處,把苗一飛捆綁一棵鬆樹上,一掌震斃,並遙空拜祝了楊霸宇的陰靈,才繼續向前趕路。

一路上嚴燕兒替梅影仙換藥包傷,極其用心,再加萬永滄、華元,兩位當代名醫指點用藥,梅影仙臂傷雖重,也逐漸好了起來。

這天,回到了武當山七星峰,追風俠禿頭勝衛親率二、三兩代弟子列隊迎出三元觀。

這時勝衛傷勢尚未全好,步履之間,仍現蹣跚之態。

一行人剛進了三元觀大門,二門內又迎出來萬翠蘋、餘棲霞、羅寒瑛三位姑娘,萬翠蘋在大巴山時,和梅影仙見過兩麵,現在還依稀相識,心想招呼,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人家姓名。

幸得嚴燕兒及時跑進來替幾人引見,穿雲鳳被三人接了進去。

張慧龍回到丹室,立時遣嚴燕兒去找肖俊,鐵書生早已料到這場麻煩,起身向師父丹室走去。

嚴燕兒還不大懂男女情愛之事,但他卻看出情形不對,略一沉思,立時去找小乞俠商量。

諸坤正在和黑羅漢三寶和尚聊天,瞥眼見嚴燕兒急奔而來,他就有那麼一點邪門,一見之下,已知嚴燕兒是找他而來,霍然起身,迎到門外,搖著一頭亂發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嚴燕兒拉著他一隻手,跑到了處僻靜所在,搖著頭,歎著氣,說道:“不得了,我師父把我大師兄找去啦!看樣子有點不對。”

小乞俠吃了一驚,心中暗自忖道:“張師伯處事,素來鐵麵無私,肖俊又是外和內剛之人,如經師父一頓責罵,隻怕要發生事故。”

他心中打了兩個轉,急對嚴燕兒道:“你快去告訴我師父,我去找瘋師叔去!”

說完話,急奔而去。

嚴燕兒看諸坤緊張神色,心中越發感覺不對,放腿急跑向尚乾露的住處。

江南神乞正在房中和華元下棋,嚴燕兒心中有急事,三不管一下子奔到尚乾露身側。

華元一皺眉頭叱道:“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頑皮,連一點規矩都不懂了?”

尚乾露放下手中棋子笑道:“老要飯的就是愛這一套,在我的麵前最好是少擺道學麵孔,人家孩子又不是找你!小娃兒,不要理他,有什麼事,快些說。”

嚴燕兒急道:“因我心裏有急事,所以忘記給兩位師叔叩頭了!”

江南神乞怒道:“你有事,倒是說呀,什麼叩頭不叩頭的,惹得我起了火,一腳把你踢出去。”

嚴燕兒道:“我師父把我大師兄叫到丹室去了!”

華元道:“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他話未說完,尚乾露已冷笑一聲,一抖手,把桌上棋盤打翻到地上,怒道:“有什麼大驚小怪,我看你讀了一肚子書,算是白白浪費了幾十年時間,還不如跟老要飯的跑跑江湖好些,這牛鼻子當真是可惡,不是人家救他,隻怕他早就死在愁雲崖下。”

說完話也不再理華元,大踏步出了房,向張慧龍丹室趕去。

他剛到張慧龍住的靜院,瘋俠柳夢台也跟著趕到。

尚乾露故意提高嗓音,高聲叫道:“柳老二,人家武當派是江湖上堂堂正正的大派,門下戒律森嚴,你要是沒有大苗頭,就不要大吹大擂的管人家閑帳,什麼事不好幹?偏偏要給人家作媒,順手又牽著我老要飯的跟你丟臉,老要飯的鬼迷心竅啦!竟被拖下混水。”

柳夢台放聲一陣大笑,道:“你窮嚷什麼?難道柳老二還不明白你老要飯的用心嗎?分明是想吃人家兩杯喜酒,才不惜毛遂自薦地大包大攬,咱們武林中人,講究一諾千金,你既然承諾了,難道還想賴不成?”

尚乾露笑道:“老要飯的就是不守信義,但卻懂恩怨二字,何況人家還救過我老要飯的一條命呢?”

兩個人一彈一唱,聽得丹室中張慧龍大感不安,原來他心中對肖俊和梅影仙之間的事,一直難釋於懷,隻是當著那麼多人麵前,不好追問而已,故而一直陪忍未發,柳夢台、尚乾露都在留神看鬆溪真人的一舉一動,看他神態如常,對此事仔像不願再追問,倆人還暗裏談,說張慧龍定是因感梅影仙救命之恩,所以不好發作。

哪知鬆溪真人竟然一直隱忍著回到三元觀,才派嚴燕兒把肖俊找入丹室。

鐵書生進了房門,先長揖拜倒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一個頭,然後到師父身側,垂手問道:

“師父找弟子嗎?”

張慧龍自肖俊入室跪倒,就沒有睜開過一次眼睛,聽完肖俊問話,突然睜開眼睛,兩道冷電般的神光,直逼在肖俊臉上,道:“你是武當門下首座弟子,一切作為大概可以不受派中規律約束。”

鐵書生噗的一聲跪倒地上,答道:“弟子知罪,但望師父能以門規加身弟子,死而無恨。”

張慧龍答道:“這幾年來,你在江湖之上,聲名大起,心中還會有師父?還會把我們武當派中戒規,放在心上?”

張慧龍聲音非常溫和,毫無一點怒意,但言詞犀銳,字字句句都比成鋒利的劍,洞穿了肖俊的心。

張慧龍道:“武林之中,最忌收留別派叛徒,何況勾引人家女弟子,背離師門。”

肖俊道:“弟子雖然無知,但也不敢犯此江湖大忌……”

張慧龍冷笑一聲,道:“這麼說起來,是人家引誘你了。”

鐵書生不敢再和師父爭辯,拜伏地上答道:“弟子知罪了,願受派中戒規製裁……”

張慧龍臉色突然一變,變得十分冷漠,緩緩地問道:“你知道你犯的什麼罪?”

肖俊苦笑一下,答道:“勾引崆峒派中女弟子,背逆師門訓誡,私定情盟,欺師滅祖。”

張慧龍點點頭道:“不錯,那該怎麼辦呢?”

肖俊道:“剖心祖師堂,以正門規。”

鬆溪真人笑道:“那很好,不枉我教你一場。”

鐵書生整衣跪倒,對師父大拜三拜,張慧龍閉目靜坐,長須顫抖,道袍波動,顯見他內心十分激動。

正好在這當兒,趕來了柳夢台和江南神乞,兩個人未進丹室,就先在外麵來個一彈一唱,緊接著雙雙衝入房中。

尚乾露滿臉怒容,虎目生光,先望了打座在雲床上的張慧龍一眼,又轉臉望望肖俊,才冷冷問張慧龍道:“你找肖俊來有什麼事,能不能告訴老要飯的?”

鬆溪真人還未答話,柳夢台已冷笑一聲,接道:

“你可是拿著武林中堂堂門戶的一代宗師,可不能口是心非,信口開河!”

張慧龍被倆人怒話一擠一扣,隻得據實說道:

“他勾引人家崆峒中女弟子,有背武林大忌,依我們武當派中戒規,又犯了欺師滅祖條律,因此我找來問他事情經過。”

尚乾露縱聲狂笑道:“你現在問清楚了嗎?”

張慧龍道:“已問清楚。”

柳夢台道:“既已問清楚,那是最好不過,經你一承諾,就算名正言順,我和老要飯的毛遂自薦,願任大媒,打鐵趁熱,幹脆替他們訂下婚約。”

張慧龍聽得一怔,搖搖頭,道:“依我們武當派中門規來說,他犯的是死罪,應當剖心祖師堂,以正門規,明天我就開壇祈禱曆代祖師,清理門戶。”

尚乾露聽得雙目中神光亂閃,道:“你說什麼?”

鬆溪真人一正臉色,滿麵寒霜,答道:

“我要大開祖師堂,告訴曆代師祖清理門戶。”

柳夢台冷笑一聲,接道:“你要讓肖俊剖心濺血。”

張慧龍道:“不錯,這是武當曆代師祖立的規矩,我不能擅自改變!”

尚乾露仰麵望著屋頂,冷冷說道:“別忘了,梅影仙在愁雲崖,救過你一條命。”

張慧龍淡淡一笑,道:“我盡當力圖報,以酬大恩。”

柳夢台臉色一變,道:“柳老二在大巴山擅自替你做了主,什麼事都是柳老二要他做的,我大包大攬地擔承了日後麻煩,這件事一點也怪不得肖俊。”

張慧龍道:“他明知有違門規,竟也身試重律,不殺他,難以慰曆代祖師陰靈。”

尚乾露道:“如果老要飯和柳老二伸手攔擋,咱們是不是就此翻臉絕交。”

柳夢台接著尚乾露的話,道:

“身掌一派門戶,如果說了話還不算,那還有何顏見人?這件事你早就答應不查究!”

張慧龍奇道:“不知何時,我答應不追究這件事情,你先說出來聽聽?”

柳夢台道:“半年前,你還正在習練先天一元掌功力,老要飯的趕到魯東救人,你親口答應過,我們不管說什麼,你無不遵命,現在我們舊事重提,你自己說,說過的話是不是還算?”

張慧龍沉思一陣,點點頭笑道:“不錯,我是講過,但照兩位吩咐,我遵約照辦不誤。”

尚乾露臉色稍轉緩和,晃晃大腦袋笑道:“說來說去,柳老二和老要飯的都是為替肖俊說情,不說梅影仙對你牛鼻子有救命之恩,單就她棄暗投明這點心意,已屬難能可貴,出淤泥而不染,是咱們武林最敬愛之人,何況她和肖俊之間,根本就沒有一點罪過可言……”

張慧龍搖搖頭,苦笑道:“武當派數百年傳下的門規條例,難道要在我手中把它廢除破壞不成,江湖上傳言開去,隻說他勾引人家女弟子,背叛師門,至於其中曲折之情,隻怕沒有人會去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