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雙駒荒山拯犛婦 仁心俠膽靈藥返芳魂(3 / 3)

青衣少婦也警覺到問錯了話,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這一問,不但使陸天霖大感尷尬,而且也刺傷了陸慧的一寸芳心,她自小就和陸天霖住在一起,十餘年來,父女倆相依為命,陸天霖固是對她愛護得無微不至,但慧兒也從未懷疑自己的身世,她隻知自己幼失母愛,在父親照顧之下長大,所以,他懂事之後,對父親特別孝順,平日她也曾問過母親死時情景,每次陸天霖都給她很詳細的解說,他早已構想好一片說詞,慧兒自然是聽不出一點破綻。

現下被那青衣少婦陡然一問,陸天霖一時間瞠目結舌!答不出話,這就引起陸慧心中的懷疑,她本是極端聰明的孩子,平時心無雜念,還沒有什麽,現在一見父親惶惑神情,登時疑慮叢生。

正待開口質問,突聽得一聲陰惻惻冷笑聲,從大廳外麵傳來,聲音不大,但卻入耳驚心,令人生出一種陰森的寒意。

那青衣少婦臉色大變,一轉身,擋在陸慧前麵,怒聲喝道:“邱三波……還我的丈夫女兒來……!”一語未落,那陰惻惻冷笑聲,已到了天井院中。

陸天霖單掌護胸,當先躍出,方雲飛、“豫南雙傑”緊接著穿出廳門,青衣少婦一按陸慧肩頭,低聲囑道:“孩子!奶千萬不要出去!”說罷,身形一晃,也搶出廳,她發動雖在最後,但卻搶在“豫南雙傑”前麵,身法快速至極。

隻見庭院正中,站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亂發披拂,木然靜立,身穿黑色長衫,足著多耳麻鞋,手握蛇頭杖,腰中橫束一條白色絲帶,嘴角掛著一份冷峻的笑意,襯著一張青慘慘毫無表情的馬臉,一雙精光湛湛的三角眼,看得人心發毛。

陸天霖拱手一笑,道:“邱兄別來無恙,還識小弟陸天霖嗎?”

來人正是名震江湖的四怪之首“陸地神魔”邱三波,隻見他兩條八字眉微一聳動,陰森森一聲冷笑,道:“‘聖手醫隱’果然是名不虛傳,竟解了我‘燕尾追魂針’上七毒,佩服啊!佩服!”

陸天霖仰臉打個哈哈,笑道:“邱兄過獎了,小弟這點微末醫道,雖是雕蟲小技,但不能見死不救,濟世活人,大概算不得背逆武林規榘。”

“陸地神魔”冷冷接道:“我邱三波一生行事,隻問心念好惡,從不管什麽武林中規榘,你既敢救了我‘燕尾追魂針’下遊魂,自然也未把我邱某人放在眼內。”說此一頓,聲色突轉嚴厲,逼視著“聖手醫隱”道:“你還不橫刀自絕,難道還要我動手?”

陸天霖濃眉一揚,笑道:“邱兄好大的煞氣,陸天霖已經活了這把年紀,生死之事早就不放心上,不過要我橫刀自絕,小弟還沒有這份豪氣。”

邱三波乾咳兩聲,道:“這麽說!隻好我動手成全你了?”說著話,兩肩一晃,不見他移步屈膝,已欺到了“聖手醫隱”身側,右手握杖不動,左掌斜拍而出,若劈若點,手法怪異至極。

陸天霖知他出手陰毒無比,早已有備,雙掌含勁當胸,蓄勢待敵,邱三波一發動“聖手醫隱”也跟著出手,身子一側,右掌一招“分花拂柳”猛劈他左肘“曲池穴”。

邱三波冷笑一聲,左臂疾沉,右腳陡然飛踢小腹,沉臂出腿,幾乎是一齊動作,當真是快速絕倫。

陸天霖一招落空,邱三波腳已快近小腹,不禁心頭一震,暗道:這老魔頭果然難鬥,仰身一翻,疾退五尺。

隻見“陸地神魔”右手蛇頭杖在地上一頓,如影隨形般追去,陸天霖身子還未站好,邱三波左掌已挾著勁風劈下。

“聖手醫隱”一著失機,陷入被動,一時間無法出手還擊,隻得二次仰身倒竄,避開邱三波一掌猛劈。

方雲飛目睹義兄連遭險招,不覺激起心頭怒火,大喝一聲,虎撲而上,雙掌平胸推出,奇猛掌風,對“陸地神魔”後背撞去。

邱三波怪笑一聲,蛇頭杖反臂點出,一股潛力,迎裂了方雲飛劈出掌風,杖尾直逼“玄機穴”。

方雲飛吃了一驚,雙臂一振,身子淩空而起,他綽號“金翅大鵬”輕功造詣極深,半空一個“巧燕翻雲”右手已藉勢鬆開腰中扣把,抖直十三節亮銀軟鞭,鞭隨人落,一招“飛瀑流泉”淩空擊下。

邱三波逼退了“金翅大鵬”正待揮杖追襲陸天霖,方雲飛又亮出軟鞭攻到,不覺心頭大怒,蛇頭杖“迎雲捧日”蕩開軟鞭後,振腕搶攻,呼呼杖風如嘯,瞬息間攻出八招。

這八杖劈掃,招招淩厲無倫,隻把方雲飛迫退了一丈多遠。

但“聖手醫隱”卻藉這一陣工夫,回到房中取來了兵刃,他自隱居鬆竹坪後,已十餘年未和人動過手,一支太極鐵牌早已封存。“陸地神魔”突然間追尋仇?到此,三言兩語就說翻動手,陸天霖自是無暇去取兵刃,本來他各種兵器都能用得,平常也用不著太極鐵牌,隻因邱三波武功太高,如果兵刃不順手,隻怕難以和他對抗,這才藉方雲飛和他動手機會,跑回房中,取出封存了十年未動過的太極鐵牌。

陸天霖回到廳前“豫南雙傑”也亮了家夥,江成左手還控著兩柄柳葉飛刀,目視邱三波,蓄勢待發。

但那青衣少婦卻若無其事般,靜靜的站在一側,星目微閉,對場中生死拚摶,連看也不願看上一眼,陸天霖修養雖好,也不禁心中有點生氣,暗道:“事情全是因奶而起,奶卻漠不關心,縱然不願出手,也應該睜著眼睛看看。”

他心念轉動之間,方雲飛已連遇了兩次險招,心知再不出手,方雲飛可能傷在“陸地神魔”手中,當下一聲沉喝道:“三弟退開,讓我來試試他蛇頭杖上招術。”說著話,已縱身撲上,太極牌一招“挾山超海”挾背劈下。

邱三波翻身一杖“橫架金梁”硬接一擊,但聞一聲金鐵大震,太極牌被直蕩開去,陸天霖隻覺著雙臂一麻,太極牌幾乎脫手,不禁一驚,心道:這老魔頭好大臂力,心在想手卻未停,橫牌一掄,攔腰掃去。

這次邱三波卻不再硬封硬接,閃身一讓,向右避開八尺,兩道炯炯眼神,卻落在那青衣少婦身上,麵色微現驚奇。

陸天霖隨著太極牌一掄之勢,躍進再攻,牌化“推波助瀾”掃擊中盤。

邱三波突然一躍而起,避開太極牌,連人帶杖飛向那青衣少婦,人未落地,蛇杖已探臂攻出,疾向青衣少婦“將台穴”上點去。

那青衣少婦一閃避開,並不還擊,仍是靜靜站著。

邱三波一擊不中,第二杖隨即出手,倒握杖尾,振腕點出,蛇杖伸縮間,瞬息攻出五杖。

可是那青衣少婦隻是一味閃躲,不肯出手還擊,看她避招身法的快速靈巧,分明身負極高武功,不知何以甘心讓敵不肯還攻。

陸天霖究竟閱曆豐富,又因深諳醫道,看了一陣恍然大悟,急忙一躍而上,揮牌直攻“陸地神魔”。

這一來,邱三波不得不反身接戰“聖手醫隱”兩人杖飛牌舞,打得極為慘烈。

邱三波似是狂怒已極,蛇頭杖急如驟雨狂風,頻出毒招辣手。

激鬥到三十合後,陸天霖逐漸不敵,邱三波卻愈發攻打得淩厲,但聞杖風呼嘯,排山倒海般直壓過來。

方雲飛一抖軟鞭,正想替下義兄,卻見那青衣少婦探手由懷中取出一把尺餘長短的匕首,嬌聲喝道:“陸老英雄,請退下來休息!讓難婦和他結算一下總賬!”

陸天霖疾攻兩牌,衝出繞身杖影,青衣少婦嬌軀一晃,已攔在邱三波麵前,舉起手中寒光輝目的匕首,一指“陸地神魔”慘笑道:“武林道上,偶伸援手救人性命,本屬平常小事,想不到你竟為這點小嫌,懷恨難忘,邀集了江湖上一般魔頭大舉尋仇,在我夫婦毫無防備之下,突然發難,用心陰毒,手段下流,群起圍攻,不講一點武林規榘,藉我丈夫受傷之機,又施放你‘燕尾追魂針’驟下毒手,害了他性命不算,而且又遣派黨徒,追尋我母女下落,企圖趕盡殺絕,逼得我母女連服喪時間都沒有,草草收了亡夫屍骨,即時逃亡天涯,但你仍是步步迫追不放,現在你總算趁了心願,害得我們家破人亡,外子死在你‘燕尾追魂針’下,幼女失落,生死不明,我也中了你的絕毒暗器,可是你沒想到,天下還有人能解得你那‘燕尾追魂針’的奇毒,把我在絕望中救了回來。”

邱三波兩道凶光暴射的眼神,掃著“聖手醫隱”臉上掠過,冷森森一笑,道:“江湖道上凡是和我邱某有過節、結梁子的人,大概都是滿門滅絕,雞犬不留,無一人能在我手下漏網……”話到這兒,突然一頓,目光轉向大廳,投在當門而立的陸慧身上,咭咭兩聲怪笑,道:“好啊!這小丫頭也在此地,倒省去我一番追尋之勞了!”

青衣少婦聽得邱三波幾句後,心中又驚又喜,驚的是邱三波誤把陸慧當作了自己的女兒,勢必不肯放過,害人家無端受過;喜的是自己的女兒竟然逃得性命,未落在群魔手中。

當下精神一振,道:“你再睜開眼睛看看,那是不是我的女兒?你不要無緣無故移禍別人。”

邱三波聽得微一怔神!兩隻怪眼翻動,不停打量陸慧,果覺此女高矮和那青衣少婦女兒有些不同。

陸天霖見邱三波眼光隻管在陸慧身上轉動,怕他陡然施下毒手,一縱身,躍到大廳門口,手橫太極鐵牌,擋在陸慧麵前。

隻聽那青衣少婦一聲冷笑,接道:“今天鬼使神差,讓你單身尋到此地,大約你認為我中了你‘燕尾追魂針’後,必死無疑,隻是未找到我的屍體,還有些不大放心,因此才追尋來此,在你想,縱然有人救了我,但也無人能解得你針上七毒。所以,才單人匹馬放膽躡?,邱三波,你要親眼看到我氣絕身亡,對嗎?你用心夠毒,也夠縝密,可是你卻沒料到,我竟逃命你‘燕尾追魂針’下。”

但見邱三波一張青慘慘的馬臉上,肌肉一陣抽動後,突然舉起蛇頭杖,兜頭向那少婦劈去。

這一杖,發難既出意外,出手又快似雷奔,陸天霖、方雲飛、及“豫南雙傑”都看得心頭一震,心念還未及轉動,邱三波杖勢已挾風落下。

哪知青衣少婦的身法,比邱三波的杖勢還快,嬌軀一轉,讓開杖勢後,欺身直進,手中匕首刹那間攻出三招,但見青光繞身流動,竟把“陸地神魔”迫退了四五尺遠。

青衣少婦一出手,不但使邱三波心頭一震,就是陸天霖和方雲飛等,也看得呆了一呆。

隻聽邱三波一聲怪笑,道:“賊婦果然是名不虛傳,邱太爺今天要見識見識譽滿武林的東嶽唐門十三式伏魔劍法絕技了!”說罷,縱身而上,蛇頭杖亦展開生平絕學,三十二招回風連環杖法,全力搶攻。

霎時間,蛇頭杖化作了一團光影下罩,威勢排山倒海一般。

但那青衣少婦手中一隻耀目匕首,並未被邱三波蛇頭杖威勢所製,但見一道青芒,配合著她行雲流水般的身法,在淩厲杖風中忽進忽退,任“陸地神魔”猛劈急打,始終無法把那少婦逼退。

方雲飛走近陸天霖身側,低聲說道:“大哥,這少婦原來是東嶽唐門弟子,無怪出手驚人,隻是她傷勢未愈,隻怕後力不繼。”

陸天霖一拂長髯,道:“邱三波剛才一喝,點出這少婦身世,倒使想起一件事來,東嶽唐門十三式伏魔劍法,號稱武林中劍術一絕,但除了唐家子女,不傳外人,這一代唐家的掌門,東嶽散人唐一民,更是個生性冷僻異常的怪人,從不和武林中人物來往,自不會收傳女弟子,這就使人想起十八年前,江湖上傳說的一件旖旎豔聞‘玉昆侖’癡情擋三劍,唐一民斬情逐愛女,這青衣少婦始終未對我說出她身世姓名,極可能是十八年前情寄‘玉昆侖’被乃父逐出家門的青衣龍女唐鳳君了!”

方雲飛黯然一歎,道:“這件傳說,小弟也有個耳聞,但如大哥推想不錯,那名播西北的大俠-‘玉昆侖’白濤,已送命在邱三波的‘燕尾追魂針’下了!”

陸天霖還未及答話,驟聽一聲嬌叱厲喝,同時響起,杖影處“陸地神魔”和那青衣少婦霍然分開。定神看去,隻見邱三波右肩上衣裂皮綻,鮮血泉湧而出,滴在地上,染紅一片積雪,那青衣少婦卻臉色發青,不住喘息,星目忽睜忽閉,人也搖搖欲倒。

陸天霖、方雲飛雙雙大喝一聲,直對“陸地神魔”撲去,兩人剛剛躍起,一條人影急掠而過,搶撲到那少婦身邊,扶著她搖搖欲倒的身子。

邱三波一聲怒吼,蛇頭杖交到左手,振臂一掃,蕩開了“聖手醫隱”太極鐵牌,側身閃過方雲飛軟鞭,一挫腰,黑衣飄處,人已躍上屋麵。

陸天霖揮動手中鐵牌欲追,卻聽那青衣少婦叫道:“老前輩快些停住,當心他‘燕尾追魂針’暗器!”這一喝,陸天霖果然收勢停步,不敢冒險追襲。

邱三波狂笑一聲,蛇頭杖指著陸天霖,喝道:“邱太爺在一月之內,定當重來你鬆竹坪,屆時不管人畜,刀刀誅絕!”最後一句話落口時,人已到四五丈外。

陸天霖急奔到那少婦身邊,問道:“奶傷得怎麽樣?”

青衣少婦勉強一笑道:“不要緊,休息幾天也許能好,那老魔頭雖被我匕首傷了右肩,但傷勢不重,這一逃走必將邀集黨羽,大舉來此尋仇,為難婦之事,恐怕要給你們鬆竹坪招來一場殺劫……”她話還未完,一張嘴,噴了一口鮮血,手中匕首也掉落地上,一陣急喘後,暈了過去。

“聖手醫隱”細看她傷勢,知是被邱三波掌力震傷了內腑,皺皺眉頭,吩咐陸慧道:

“慧兒!奶快把她扶到奶房中休息,我隨後就去替她醫傷。”

原來陸慧一見那青衣少婦受傷後,就由大廳躍到少婦身側,扶住她身子,少婦才未栽倒地上。

她幼失母愛,十幾年來,從未領受過慈母之愛,陸天霖雖對她愛護得無微不至,又替她選了兩個伶俐的丫頭,伴守深閨,但因三女年齡相若,一般兒未脫孩子稚氣,相伴戲樂倒是不錯,卻無法給陸慧一種慈祥的母愛,但她自見那青衣少婦之後,心中忽生一種親切之感,是故,一見她受傷後,立時急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