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飛虎很清楚,宦海縱橫多年,老爹習慣了以官員身份待人接物時不露聲色,言語精辟乃至隱晦;回了家麵對家人,才會有保留或完全地表達出他的真實情緒。而似這樣一番既蘊含真情實感又頗為晦澀耐人尋味的話,他以前好像並未從老爹嘴裏聽到過。他正在品味話中的含義,忽又聽老爹問道:“咱們那倆傻不啦嘰的客人快到了吧?”“嗯,到鎮上了。和咱預想的一個樣,他們一路上被幾個小的意外耽擱了,等後天上午就到咱們村了。”“記住了,別畫蛇添足,最要緊的是準時。”
常飛虎應了聲“是”,猶豫了一下,說:“爹,下午的時候,村裏又出了件事,這工夫人們全在議論呢。”“啥事這麼轟動?”“還是老九家的人辦的,不過是他兒子。”他將常誌民救人的事簡要地複述了一遍,老爹卻讓他說得詳細點兒。
“哈哈,誌民還是個好孩子啊!”獲悉了此事的全過程,常金柱居然開懷大笑,“怎麼感覺像事先安排好的呢?”“對,對,就是事先安排好的!”常飛虎鼎力支持老爹的疑問,“哪能那麼巧?老子上午吹噓啥致富新項目,兒子下午就去救了個人幫著收人心,明明是老九他們家演戲忽悠人!”
“你放屁!”常金柱怒斥兒子,“你個兔崽子說是演戲就成了演戲啦?也不動動腦子,王順陽他大伯本來就一身毛病,猝死都不稀奇,道上犯暈有啥不可能?況且當場伸援手的不止他一個,送他們去鎮醫院的那個司機還是你給李三賴子聯係的,除非你或者李三賴子泄了密,不然老九咋會把他也當成一個角兒排進戲裏?”“啊……對對對!爹說得對,這不是演戲,不會是演戲,是讓常誌民那小子撞上大運了。”“動腦子一琢磨,這事是真的還是演的就一清二楚了。”常金柱不依不饒,“你從小在助人為樂方麵就不如人家誌民,這是不足,你得認識到!你小時候我就和你說,認識不到自己的不足沒法長進,也沒法比別人強。”他將大兒子訓得連連點頭,唯唯諾諾。
常金柱在教訓兒子,常九城這邊,父子間也幾乎起了一些爭執。當然,這和常誌民的見義勇為無關。
開晚飯前,“老九”招呼女婿、兒子圍坐在飯桌。他先表揚了女婿的行政工作和兒子的挺身而出,隨後他問兒子:“誌民,咋今天跑回來了?不上班了?”“不是的,爹。我們公司剛忙完一筆大單,正好沒啥事。我記著你電話裏跟我說最近要辦大事,就請了年假,回來支持支持您。”“支持,咋支持?”“嗯……我回來本身就是一種表示嘛。另外您和姐夫忙大事的這段工夫,家裏家外的雜事我幫著打理打理。”“就這麼支持啊。我當你要辭了你的差事跟我……還有你姐夫一起幹呢。”“老九”對兒子的職業取向一直不滿意。父親的言外之意常誌民固然明白,他說:“起碼現在不會。我們做設計又不違法,公司又不拖欠我們工資,好好的幹嘛辭了?”“你該幹些更有用的活兒。”“老九”感到兒子言語中有頂撞之意,“別光幫著你家裏人,也幫幫你老家。”
劉玉勇覺出勢頭不對,假裝去了趟廁所,出來後直奔廚房。“等咱們村在爹的治理下富裕起來,有了自己的設計公司或者設計學校,我會回來幫助鄉親們的。”常誌民的聲音顯得很平靜,“回報老家的方式很多,但有的方式付諸行動需要時間,和您的計劃一個道理。”
“老九還想說些什麼,老伴和女婿端著噴香的飯菜及時走了過來。“別聊啦,快去洗手,吃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