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亨利?”回到總部,她衝進老上司的辦公室質問起來。亨利對這一事實及她的質問絲毫不覺吃驚:“你接的是第一批,後麵還會有一批從非洲來,兩批總人數超過50人,而真正的屬於棄兒,或者患有疾病的不到一半。”“簡直瘋了!”“建兒童村的人是我們的客戶,他需要這個數量的患病棄兒。別擔心,兒童村的工作人員不會刻意讓沒病的孩子染上疾病,而且會把他們和患病兒童隔離開。”“荒唐,荒唐透頂!”“我隻能告訴你,我們的客戶長期在媒體與公眾眼中保持著關心慢性病棄兒的形象,他需要這個形象與他的財富和地位相匹配,因此他的兒童村要盡可能地填滿。實際情況嘛……你就在那裏,看得比我清楚,很難找到那麼多拋棄孩子的父母,而被拋棄的孩子又未必都患有慢性病,況且當地也有醫院、紅十字會等機構,一部分患病兒童可以在那裏得到治療和照顧,不需要到遠離家鄉的歐洲來接受救助。所以,我們不得不……”
“這難道符合‘善行無疆界’的初衷和宗旨嗎?”她近乎歇斯底裏。“聽著親愛的,這位客戶是我們的主要讚助者,和其他提供讚助的客戶一樣每年無償撥給我們一大筆資金。有了這些錢,我們方能夠在各地開展我們的慈善事業。你不會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不花錢就能辦成的大善事吧?這次我們雖然……但想一想,我們在別的地方,在別的方麵做了多少好事,救助了多少人啊。”她幹咳幾下,無話可說,因為什麼大道理在亨利的最後一句話麵前都是無力的。“相信我,兒童村將好好照顧這些孩子,客戶為他們創造的生活條件遠非處於第三世界的落後地區可比。”亨利補充道,“特別是那些健康的孩子,兒童村的醫生會在恰當的時候宣布他們痊愈,之後他們就將被境況優越的家庭收養……”“別說了。”
既然“客戶”不隻有一位,類似的差使在“兒童康樂中心”也就不會隻有一次。然而隨著不斷參與此類“人道主義活動”,她非但沒有如亨利所擔憂的那樣加重自身的負罪心態,反而因體會到某種補償感得以自我寬慰。久而久之,多次滿足了客戶的“慈善”願望之餘,她盡管不可能對如此“善行”產生熱情或是興奮感,卻也把人類天性中的羞恥心愈埋愈深。這固然有亨利“沒錢辦不成善事”的警語鞭策的影響——後來她也得知,“善行無疆界”能在世界的許多角落從事正常的人道主義工作,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本組織人員所前往的區域“恰好”被客戶們的勢力所籠罩,他們獲得了多方麵的便利——但更重要的則是由於艾德森學院烙於她大腦中幾十年如那枚不離身的徽章一般揮之不去的陰霾,在她協助客戶圓滿“善舉”的過程中以畸形的方式漸漸被驅散。
“你不清楚我有多了解你!”但丁朗誦般的嗓音將neo?bay從冥思中敲醒。她看到了那張英俊臉龐上的自負。“我不單單知道neo?bay的寓意,還知道它何時開始在你心中萌芽!是你在艾德森學院上學的時候,對吧?”
雖僅有一牆之隔——而且沒有門——簡愛卻無心聽但丁嬉笑怒罵的言辭,她的注意力集中於neo?bay的掌上電腦。文檔和圖片拷貝完畢,她又嚐試點開視頻文件,看看這法國女人藏了什麼樣的影像。前三個均是平常的調查和訪問,毫無價值。就在她準備點擊第四個時,裏屋傳出“咣當”一聲猛響,嚇得她差點兒把電腦掉地上。
“怎麼了?”簡愛衝到門口,見椅子被踹翻,neo?bay直挺挺地站著,死死瞪住但丁,如同瞪著一個與她有血海深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