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裏?
譚振華慢慢睜開雙眼,入目是漆黑的夜色,房間裏沒有點燈,隻有屋外一絲絲的月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撒入窗台,將室內的景象印出朦朧的輪廓。
“這不是賓館,也不是我家!”
譚振華眯起雙眼,適應了下屋內的黑暗,又慢慢張開,這次,憑借月色帶來的微光,他看清了室內的布置,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窄窄的單人小床上,小床大概一米來寬,兩頭都有木質的扶手,扶手上還架了一張一模一樣的小床,看情形應該是兩張木床疊在了一起,就像自己大學宿舍的模樣,做成了上下鋪。床邊有一個老式的木質床頭櫃,應該是那種上麵一個抽屜,下麵一扇門的古老款式,譚振華還依稀看見,床頭櫃抽屜上刻著一個模糊的五角星。再往前打量,靠門一個陰影顯出一個五鬥櫥的摸樣,同樣是那種古老的款式。旁邊放著一張書桌,一看就是那種70年代流行的“一頭沉”,牆角幾團小小的陰影,看輪廓應該是臉盆、毛巾架、水瓶之類的雜物。整個屋子看起來不過8-9個平方的樣子,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找到一樣稍微現代化點的電器。
譚振華的心中充滿了疑問,他明明記得自己是在參加某無人機集群技術的成果鑒定會,做為該課題的主持設計師,產品順利通過鑒定驗收,當然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再加上當天又是他的52歲生日,課題組的同事們借題發揮,紛紛灌他的酒,他自己則趁著興致來者不拒,多喝了幾杯,然後,額,然後好像就斷片了,畢竟年齡不饒人了啊……
還是打開燈看看吧,譚振華摸索把腳掛到床邊,好容易套進了拖鞋,起身,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沉重,這應該是酒精的作用還沒有完全褪去。他開始在床上翻找自己的手機,希望能用手機的光亮找到電燈的開關,可是無論他怎麼找,也沒有發現手機的蹤影,“哎,不會是喝多了,手機丟了吧?那可是剛買的mate10,好幾千塊呢!”譚振華一邊嘟囔著,一邊停止了翻找,想了想,然後估摸著方位,向房門摸去,“一般房間的電燈開關,都是在門邊上吧?”他想著,突然感覺腳下踢到個東西,“哐”的一聲,然後是骨碌碌滾動的聲音,在深夜裏尤其刺耳,他趕緊伸手往牆上一扶,正巧碰到了什麼,然後“啪”的一聲,黃色的光芒亮起,那骨碌碌滾動的物件顯出了真身。
“臥槽,竟然是個快絕種的玩意——痰盂,誰家還在用這過時的玩意兒?嗯,幸好是空的!”
房間裏的味道淡淡的,有些質樸,有些熟悉,有些溫馨。
“我這到底是在哪兒?”譚振華四下打量,希望能發現些什麼,以幫助自己確定目前的狀況。終於,在書桌的一角,他看見了一個小小的相框,於是他走過去,拿起了相框。相框裏是一張黑白的照片,一高一矮兩個小人靠在一座小橋的欄杆上向著他微笑,兩個小人都穿著小小的軍裝款式的棉衣,高的那個拿著根紅纓槍,神氣活現,矮的那個端著把木頭衝鋒槍,正閉著一隻眼做出瞄準的姿勢,照片下還有一行小字“1970年 寧都 振國振華合影留念”。
譚振華呆呆的捧著相片,轉眼看向室內,這布置,這家具,這味道,記憶深處的閘門轟然打開。
這裏,明明就是我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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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一個中年女子推門走了進來,女子看到譚振華正捧著照片發呆,略顯焦急的說了一聲“振華,剛才怎麼回事?什麼聲音?”
譚振華木然的轉過臉,看著那張熟悉而親切的臉龐,慈祥的麵目漸漸與記憶重合,略顯不同的是,女子的眼角僅略微帶了點皺紋,依稀還能看得出年輕時的姣好,隻是身材消瘦,發髻裏帶了星星點點的白色——那是艱難生活留下的烙印。他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胸口,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完全發不出聲音。女子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四下看看,自言自語的說道“嗯,燒已經退了,哎呀,痰盂踢翻了,嗯,還好,是空的。振華,大半夜的捧著那照片發什麼呆?是想起你哥了?他不是昨天才剛走,去學校報到的嗎?”
譚振華努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嗯”了一聲,言不由衷的說道“有點渴,想倒杯水喝的。”然後放下相框走回床前,坐下,看著那女子手腳麻利地給他倒了一杯水,輕輕放在那老式的床頭櫃上,耳畔是輕聲的叮嚀:
“振華,明天就開學了,這可是高三第一學期,高三的學業可是很重的,你要抓緊了。你這幾天發燒,病才剛好,還是早點休息吧。”然後她再次摸了摸他的額頭,囑咐著“要入秋了,睡覺的時候,要拿毯子蓋住肚子,別一開學就又著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