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嬰趕緊示意大侍臣,用劍逼著他脖子,教他怎麼說,於是待臣立刻說:“是我,進來拿尿盆。”
說完,他就把打開的尿盆——虎符盒子,交給夏侯嬰。三人躡手躡腳地出去。
出了主臥,進到大廳,韓信的侍從們還都在地上蹲著呢,沒有一個想到要報警的,因為這次搶劫的人很奇怪,是大將軍的頂頭上司來搶劫,所以大家也不知道該不該報警,向誰報警。
夏侯嬰從架子上抽起旌麾——旗子,舉著就跑出了帳門,在營裏來回奔跑,這旌麾是召喚諸將來開會的信號旗,不用多喊,諸將都明白,韓信將軍一貫又軍令嚴明,立刻一邊穿衣服一邊就往大帳跑。
這個大帳很大,劉邦握著將印和虎符,在帳門口迎住諸將,就地給諸將開會,劉邦說:“如今大將軍印在此,我已身佩之,虎符在此,我已掌握之,現在發號施令,諸位聽令!”
諸將有說:“韓信將軍呢?”
“韓信將軍另有組織安排,現在已經免去了他的大將軍職位,大將軍印在寡人手裏!”
諸將立刻不敢說了。軍隊中有一套約束,違抗印符帥令者,軍法從事,毫不猶豫。劉邦說:“現在,你們全都隨我轉赴成皋。這是軍令,即刻生效!”
諸將遲疑領命。
如此,韓信下麵的十來萬大軍,全都被劉邦所掌握了。等韓信慢慢起來了,方才發現自己成了下崗將軍。韓信穿戴好衣裳,一摸,大印不見了,臥室裏麵的裏邊匣子也開了,韓信大驚,連忙跑出來,一看,地上的侍從們還蹲著呢,驚問:“你們怎麼了?匣子怎麼開了?這是誰幹的?”
一望帳門口,一個瘦高的大漢正站著呢,韓信跑過去一看,媽呀,是漢王來了,正舉著自己的大印,給下屬諸將頒布命令,分割自己的軍隊呢!韓信大驚得下巴掉了下來合不上,好像一個農民看見一隻大象到自己的農田裏亂蹦亂跳。
這時候,張耳老頭子也睡醒起來了,披著衣裳隨著升起的太陽聞訊跑過來了。張耳在前一段時間去年底被封為了趙王,一看自己的老門客劉邦在這裏指揮坐定呢,也大驚失色,猶如突然看見不明飛行物在窗外閃過。
倆人都戰戰兢兢,不知劉邦是不是接下來就要把自己法辦。韓信說:“漢王,那我以後幹什麼啊?”
劉邦已經從一個棄軍逃跑,人人皆可捉之賣錢的人,變成了十來萬大軍的總統帥,神氣又足了,說:“你們都是有功之人,論功當然要行賞,趙王張耳,你即刻北上邯鄲,守備趙地。韓信,寡人現在拜你為趙相國,北上重新征發趙兵——我看還有很多青壯年在這裏到處晃呢,年輕輕的不去打仗,未來一輩子都要後悔的——征發足了之後,受我詔書,應詔擊齊!這個主意不錯吧!”
韓信一看,自己被奪了軍權,但是改做了趙相國,這是趙王之下最大的官了,自己從一介布衣,變成了相,終於離王隻有一步之遙了。至於軍隊不軍隊的倒沒有什麼,沒了可以再招,兩腿的人到處有,於是心中由驚愕,轉成且驚且喜。
韓信隻得鼓著嘴領命。
劉邦搶韓信印符軍隊的事,表現了劉邦對韓信的不信任,當然這也體現了劉邦的慎重。在瞬息萬變你死我活的戰爭年代,沒有人是可以絕對信任的,曹操說“寧我負人,毋人負我”(後被羅貫中訛說做“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就沒道理了)是很有道理的。劉邦自己有勢的時候,對諸將連呼帶罵,這些為了求封得爵的逐利之徒也不會跑了離開他,但是一旦失勢,損兵折將亡命來歸,這些逐利之士又不是骨鯁之臣,怎麼可以依賴和信任呢?所以說,劉邦奪印是知己知彼的慎重。袁紹在官渡大敗之後,也是逃奔北過黃河,不經通報,直接撲到黃河以北其部將蔣義渠的營中,抓住他的手說:“義渠將軍,孤今日以首領(頭顱)相付矣!”意思是,我來了,你要是殺我,我也沒辦法了。嚇得蔣義渠隻好避開讓出大帳,由袁紹霸占直接發號施令。英雄臨著危機,都能為常人所不能為。
劉邦得了韓信軍,重新大振,當即引著韓信的諸將部隊,南移到小修武屯住。而韓信就像被剪了羊毛的羊一樣,這次其實是連肉都剪光了,重新北上趙地,去長肉去。預備長滿了肉之後,收得新趙兵,向東擊齊。
漢王隨後又不斷發現有成皋諸將像他一樣帶著侍衛從渡口北上而來,一問,都是學他的樣子,從城裏逃出來,飆著車,出逃過來的。劉邦剛要責怪這幫人,又一想算了,得到人比得到城還重要。不一會兒,從成皋飆車出來的越來越多,成皋城裏都是破車和絕望得搭不上車的群卒了。於是,項羽大兵壓上,成皋遂被攻破。
漢軍損傷嚴重,或死或降,漢軍繼續向西撤退,守住成皋以西的鞏縣。這個地方再退四十公裏,就退到了洛陽了(河南郡,原三川郡郡治)。
劉邦在修武召集部將,嚷嚷:“我們要打回老家去!”諸將部隊剛要拔營南下,郎中鄭忠卻站起來說:“此事不可啊!”
劉邦說:“為什麼?”
鄭忠說:“滎陽、成皋,城高池深,我們戍守,項羽一年多時間方才攻破,現在我們用這些新收之兵、趙地之卒,南下去列兵在這樣的堅城之下,不是把羽毛往燃燒的爐子裏放嗎?”
劉邦說:“那還有什麼辦法?”
鄭忠說:“你不如就在河北伺機駐紮,不與楚人交戰。您現在手上兵多,不如派出兩名上將,出到項羽身後,與魏相國彭越攻略梁地(即魏地),如此則項王必往東撤,你這裏的趙國主力(原韓信的北方麵軍)則開始伺機出發,南攻成皋、滎陽,則堅城可得收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