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第二監獄,監獄長辦公室。
丁監獄長指點著我:“施慧我發現你變了許多,現在和我說話越來越貧。”
我嬉皮笑臉:“不是性格變了,是咱們太熟了。丁獄你要是覺得我不尊重你了,想擺擺架子也成,大不了咱長點記性,見領導少說兩句唄!”
他根本不理我,玩弄著手中一隻筆,漫不經心道:“哎,這次上局裏開會,你猜我碰見誰了?秦宇!……”
我哂笑:“秦宇都提辦公室副主任了,肯定是會務組的,碰上他有什麼稀奇呀!”
他搖頭:“不是,秦宇跟我說了件事,挺有意思的。他說他上個月到市公安局去辦事,陪吃飯的有個刑警隊長,老拿眼睛瞪他,看他賊不順眼。最後敬酒時,居然借了酒勁問他,說施慧那麼好,你怎麼當年還敢甩她?”
我立刻噴笑,我和秦宇那檔子事都過了有四五年了,人家秦宇小孩都好幾歲了,我站起來轉身要走,被丁獄大聲喝住:“哎,別走別走!話還沒說完呢。那隊長說他要是娶不上你,他就打一輩子光棍。你知道他是誰嗎?”
我回頭:“徐亮!”
丁監獄長當場大笑:“我一想你就知道,嘿這個人還真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個二婚敢掂記咱們,我已經叫人轉告他了,他想得美!”
他這麼一說,倒叫我認真起來,趕緊正色道:“丁獄你可別瞎說,人家徐亮可是非常棒的刑警,忠於職守嫉惡如仇,我可不想破壞人家家庭。”
丁獄擺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來,我想想他剛才所說有些警覺:“哎丁獄,你怎麼知道他的,怎麼他到底離婚了嗎?我可有兩三年沒見過他了!”
丁監獄長神秘笑道:“鼻子底下還有個嘴嗎,我叫你嫂子去市局打聽的!”
丁監獄長家一直在市裏,他愛人是個老師,我被他的熱情氣笑了,回敬道:“監獄長,你說找我來談工作,結果光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沒事我可真走了,你知道我們一線多忙呀,哪有空聽你閑扯!”
他佯怒,一拍桌子:“好呀,教訓起我來了。我現在就給你派工作,你和周大明都被二獄推薦為係統優秀共產黨員,周五有個表彰會,還有文藝演出,你好好準備一下出席。”
我立刻變臉:“周五?我沒空呀!我得陪老胡監獄長打兔子去,早都訂好了!”
他看了我半天,點頭做咬牙切齒狀:“行,行!你要不這樣,就不是施慧了!去!你就打兔子去吧!”
我憋住笑,又開始逗他:“別生氣呀丁獄,我是爛泥扶不上牆您又不是不知道!”
丁監獄長長籲短歎地坐下去,再想起件事來,敲敲桌子又拿出領導的口氣:“施慧,周大明和你正副監區長的任命,黨委已經研究通過,正在上報,估計最近幾天就下文了!”
那年的春節前後,我們一監區成功製止了一起重犯越獄事件,所以這半年來的提拔和評先,二獄都重點考慮了這個班子,田監區長已經榮任副政委了,這回又輪到我和周大明了。
我站在那半天沒動,然後言辭感動道:‘丁獄,真要流淚了!有句話,不知該說不該說?”
他信以為真,有些不好意思看我,低下頭道:“說!我時間有限!”
“我這輩子頭回當官,能不能再大一些!”
丁獄琢磨片刻,抬頭質疑:“啊?你,你要當什麼?”
“當監獄長,行不!”
他呼地站起:“行!我走,你來當監獄長!”
我憋住笑:“呀,想比劃比劃嗎?拳腳槍法還是乒乓球?你打不過我的,早就是我手下敗將!”
我占了便宜揚長出門,正好新上任的田副政委打這兒路過,問:“施慧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丁獄氣笑的聲音傳了出來:“笑什麼?人家施慧嫌官小,要搶我的位置呢!”
周四。老胡監獄長率我們提前上山。他那年剛剛六十,手拎一支小口徑步槍,腰板挺直眼神雪亮,登山越嶺的矯健並不亞於年輕人,隨時準備尋找草叢中兔子山雞的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