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1994,深圳未遂愛情故事 (2)(2 / 3)

唐山大地震著實緩解了北京住胡同的那些老百姓的住房緊張,當地震警報解除後(或許解除前)油氈頂便均換成了各種瓦頂,有些幹脆推翻了重建,順便再擴張個一尺半米的,再貼上紅喜字便成了許多年輕人的新房。加之那一年粉碎了“四人幫”,到處鑼鼓喧天,鞭炮不斷。住新房,除“四害”,1976年,對許多北京老百姓來說,可真夠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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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起我第一次體會到愛情也應該是在1976年,也是在表叔家那半年。那是位於鼓樓附近的一個大雜院。那半年我玩得很愉快。

那年我十歲。

鄰院有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我隻記得長得挺好看,大家都誇她懂事。她們院還有一個瘋瘋顛顛的胖丫頭,特淘氣,長得也不好看。

我們跟胖丫頭玩得多,跟懂事的小姑娘玩得少。懂事、漂亮這兩條,在那個年齡,是不是已成為阻礙我們在一起玩的因素了呢?

對於一個女孩,擁有了這兩條,是否她將注定走上孤獨之路呢?尤其上學以後,要是學習再好,這女孩簡直就沒法要了,或者說是要不起吧。上學的時候,算了,不提上學的時候了,我上學的時候要得起過什麼?統統都是從斜刺裏殺出來讓我小小吃驚小小激動心說先帶著吧——這種情況。

鄰院的那個女孩似乎會做飯,會幫大人幹活,有什麼好吃的也主動分給我們,不摳門,在小夥伴中人緣極好,很受尊重。不像那個胖丫頭,任我們宰割。

有一天早晨,我跟表哥站在鄰院女孩家的窗前,我忘了我們怎麼站在那兒了。我們看見那個女孩在疊被。她的動作很麻利,她也沒看見我們。

表哥說,怎麼樣?不錯吧?

一瞬間,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我點點頭。

我有點不習慣比我大一歲的表哥這麼評價我們的小夥伴,但似乎又隻能這麼評價。

或許這大人的口氣給我帶來了大人的感覺,那感覺印象深刻,似乎就是:她真好。

後來長大了,我認為那感覺就是愛情。擁有那個感覺的早晨在我長大以後又被想了起來,但也僅此而已,那個場景像被封在琥珀中的小昆蟲(蒼蠅也行),存在那了,不疼不癢。

在那半年中,除了那個早晨,我對鄰院的那個女孩從未動過心。

或許比我大一歲的表哥已有所動心了。

不過,野玩就是主要的,那個年齡愛情算個屁!起碼對我們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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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的這家賓館,就是我上麵提到的那家“雞窩”。

我住進來時,已是淩晨。電視裏隻有幾條金魚遊來遊去。我在賓館門口的小店裏買了一塑料袋罐裝啤酒,有各種牌子,我將它們碼在電視機旁邊,花花綠綠的一排,頗有點令室內蓬蓽生輝的意思。

我去洗熱水澡,我看到鏡中我那奇形怪狀的身體,除了胃部凸出(裏麵盛滿剛從街邊排檔裏注滿的啤酒),其餘蒼白嶙峋,類似刀螂。我又想起我們的身體,我的,阿明的(圓球狀),範學鋒的(殘留著多年體力活兒培養出來的生硬肌肉)……我感到有些不可理解,父母給我們的這副皮囊怎麼被糟蹋成這副樣子?

水蒸氣漸漸彌漫了一切。我的那些所謂的人生思考無一不是在類似這樣的瞬間裏即生即滅。滅吧。

熱水將我體內的酒精蒸發了出來,我感到有些清醒。我想起電視機旁那一排花花綠綠的小精靈,我想我一會兒又可以重新開始了!我多麼有先見之明啊!

我洗了很長時間,直至渾身冒汗。

我披了條浴巾,靠在床頭,四肢舒暢地吸了一支煙。電視裏的魚還在遊,在它們那俗豔的光輝映襯下,旁邊的啤酒倒肅穆得像一排青銅騎士。我打算逐個消滅它們。

15

睡在我身邊的這個女人,她說她叫彭小玲。她說她十八歲。她是隻雞。

昨天夜裏,也就是今天淩晨,我隻喝了半罐啤酒,就迷糊著了。奇怪的是沒有電話。我放棄了嫖的打算,關了電視,拔了電話插銷,一頭睡去。

大約七八點鍾,我被鍥而不舍的門鈴聲吵醒。我隻圍了條毛巾,光著膀子給她開了門,我發覺她長得還不錯,貌似“野模”吧。

我倚在床頭,抽煙,看著她。她身材細長,穿一身黑裙子,頭發焗成淡黃,略微彎曲,麵色蒼白,連嘴唇也是白的(她沒化妝,有點不同),整個人像是失血過多,倒也顯出幾分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