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李泉談起了女人,李泉發了通牢騷,說他女朋友周小泉如何令他煩,他如何想吹。他每次都說類似的話,說了兩三年了。後來提起了楚潔,李泉說,找來找來,讓我見見。
我走到櫃台前給楚潔打電話,我覺得我特別想念她。酒後的我在某些領域中往往有超水平發揮,比如搓麻,比如與女人相處。
電話是楚潔接的,我說我正跟一個哥們喝酒,你是否能來?她猶猶豫豫吞吞吐吐了一番,我忘了我說的一堆話中哪句讓她下定了決心拋掉矜持奔赴我們這個酒場的,我喝開了以後就認為天下人事皆無聊,唯酒為樂,她沒理由不來。我多次喝高興了都是本著這個原則抱著電話到處盛情邀請。
我這些年與外界交流的一個重要場所就是帶電話的酒館,在這裏有時候我表現得像個公關專家,或者一個在社會上混了多年的老油條,一掃我平日的陰鬱、木訥和羞澀。
我走回桌前,對李泉說,再點兩菜吧。
酒喝多了以後付賬的壓力也頓時減輕,再說一會兒還來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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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潔到來之前,我跟李泉劃起了拳。我倆拳法笨拙,沒什麼講究,重要的是酒喝多了之後總要有些節目,才能越喝越高興,我們倆說好三口一杯,酒下得飛快。
這樣當楚潔到來時看見的就是兩個高興得上了天的年輕人——他倆眼裏放光,嘴裏噴煙,時常旁若無人地高聲大笑,歡快之極。
楚潔很快就被酒桌上的熱烈氣氛所感染。沒人能拒絕我、李泉、酒這三者攪和在一塊釀造出的熱情。
我們在“來晚了來晚了罰酒三杯”的口號聲中每個人又痛飲一杯。楚潔隻喝了一口。“哎?一口悶一口悶!”我說,楚潔猶豫了一下,麵對我跟李泉笑眯眯的注視,一口悶了。“滿上滿上!”李泉給她滿上。
楚潔坐在昏暗的燈光下,而對一桌狼藉的飯菜,小臉紅潤,表情幸福溫馨。
其實我當時看什麼都是幸福溫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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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又換到一家有雪亮日光燈的個體小餐館,喝到半夜,楚潔突然醉了。她一醉我跟李泉立馬醒了。
其實她早就醉了,她一直趴在桌上睡覺,我跟李泉聊得火熱沒發覺她的異樣,後來她哇的一聲吐了。
從這兒開始我就記事了。
我跟李泉把她架了出去,在樹根下拍背。她的手指幹枯冰涼,身子卻極軟。我跟她一塊跪著,一邊拍背一邊指導著:吐,對,用手摳嗓子眼,中指,往裏伸,對,對,吐,吐,吐,對!
哇——
對,對。
哇——
哦,寶貝對。
哦——哦——
她吐完了開始呻吟。
好點了嗎?
好……好多了。謝……謝。
甭謝,昨天我不是也這樣嗎?咱們扯平了。
哦,吐完了真……舒服。
還喝嗎?
不,我想回家。
回什麼家呀!
我媽在家肯定等我呢。
是啊是啊,我送你我送你。
這是,在哪兒啊?
二七劇場。
哦——
她一邊呻吟著我一邊把她攙了起來,李泉坐在十幾米開外的馬路牙子上抽煙,還唱著歌,他腳邊擺著三瓶啤酒和一包天壇雪茄。
我攙著楚潔坐到他身邊。李泉不知是衝自己還是衝我們喃喃念叨著,“唉,吐了就好了,吐了就好了。”
春風拂麵,深夜的馬路上空空蕩蕩,我們仿佛又回到了中學時代。我們一人握著瓶啤酒,一人拈著根煙,楚潔坐在中間。我一直向往的不良少年的生活在我的青年時代終於實現了。
當年那些流氓痞子不帶我們玩,現在,當他們紛紛改邪歸正之後,我跟李泉卻在他們沒走完的歪道上越走越深,越走越遠。
“我早就想這麼幹了!”——這就是我當時想說的話。
如鐵沫子一般堅強有力的天壇雪茄,如海洋一般蕩漾在體內體外飄乎的啤酒,溫柔夜色,撲麵春風……這就是我那天晚上的全部感受。
16
大概從那天晚上之後,楚潔便算正式加入到我們喝酒的行列中來了。她頗有些酒量,能喝個兩三瓶啤酒或三四兩白酒,她酒量的頂峰應該算是在我和她“明確戀愛關係”的那幾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