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1999,北京遊走故事 (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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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二十七八歲開始酗酒。

那之前也喝,也大醉,但不是離不開酒。我記得二十五六歲的某年冬天,我一個人躲在一個朋友在虎坊橋的空房裏寫作,我印象中有時下樓買吃的,順便帶兩瓶啤酒,我記得是北京白牌,好幾天之後,竟然還剩一瓶。

現在,除了狂醉(10瓶以上)的次日我不想酒,其他時間最少每天兩瓶。我大約一周狂醉一至二次。

當然我隻喝啤酒。原因是,啤酒可以“痛飲”。

我第一次醉酒是我18歲過生日。這個口氣有點像庸俗的文學女青年在說:我第一次失身是在……

那天我們是在三裏河的河南飯莊一樓。是個下午,5月28日,1984年。我喝了兩升,那種塑料升,喝第二升時就有點困難,勉強喝完了,渾身難受。那時我還不會摳嗓子眼,但身體的本能就是想上廁所。我跑到飯莊東側郵局旁邊的公共廁所,很愜意地拉了泡屎,難受也隨著那泡屎被拉出去了。出了廁所,我感覺基本沒事了。

之後是去玉淵潭遊泳還是到月壇北街彈吉他唱歌,我就忘了。或許是先遊泳後唱歌。

那時候一升啤酒五毛六。那天給我印象很深的是這麼一件事:我們這桌喝著喝著,忽然發現鄰桌是熟人,是44中的幾個小子。別小看這44中,它在我的青春中給我留下很多美好印象,並且它是王朔的母校。

那幾個小子中有一個是我們的小學同學,外號“大舌頭”,小學時老被我們欺負,現在就數他混得好。他是著名電視台的著名製片人,他沒成節目主持人或許跟他的舌頭有點關係。

我現在特別痛恨對別人的生理缺陷抱歧視態度的人,可我們小時候就是那麼幹的,所以我像反感“美好青春”這個說法一樣反感“金色童年”。人生真是“苦海無涯”啊。隻要你來到這個世界上,誰都別想落好。但人生又遵循著某些公平原則,誰能說大舌頭今日之輝煌不正是對他淒慘童年的補償呢?

再看看當年欺負他的那幾個小子:我就不用說了,慘;還有一個叫楊紅兵的小子,是小學我們班的文藝委員,頗有表演天分,當年以模仿大舌頭說話而名揚全班。在他的帶動下一部分男生將平時的說話全改為大舌頭,邊說邊樂,並且時常能贏得女生們一陣陣的笑聲。不要認為女人天生比男人有同情心,我不記得任何一個女生當年站出來製止這場羞辱,她們隻是以歡笑的方式助紂為虐。“建立在他人痛苦基礎上的歡樂”這一現象,從小到大,從來就沒有有效的製止方法。

終於有一天大舌頭忍無可忍,在某個課間,一腔憤怒對準了始作俑者楊紅兵,先是飽以老拳(大舌頭身材魁梧,楊則偏瘦)。無奈楊紅兵身手敏捷,笑叫著東躲西藏,滿教室亂竄,大舌頭竟不能把他怎麼樣,於是大舌頭情急中抄起把椅子便擲了過去……沒砸著楊紅兵,卻把玻璃黑板砸了道大裂縫!

這件事的結局是:大舌頭這一不堪淩辱的義舉受到老師嚴厲批評(是否賠了錢我不記得了),並在班會上念了檢查。而楊紅兵隻受到口頭提醒,沒事兒。

多麼不公平的世界!

但似乎又很公平。後來的楊紅兵是那麼不走運。例1:初考、中考,楊紅兵都是差半分或幾分而沒考上理想學校。例2:高考時楊紅兵認準了電影學院導演係,但初試就被刷了下來,第二年第三年他分別報考了中戲導演係和廣播學院導演係,均不中。結果,等我們大學都快畢業了的時候,楊紅兵灰不出溜落腳於人大一分校學了個什麼企業管理。例3:有一次令人心痛的婚姻……

現在的楊紅兵混得還算可以,外企的高級白領,至少小款,或許這也是對他當年在藝術殿堂前碰得鼻青臉腫的一種補償?他要是當了導演,肯定就是最慘的那種,比如一根筋認準了藝術電影,高不成低不就,除了大罵好萊塢什麼本事也沒有,搞不好墮落為一個白酒主義者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