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考完後,楊偉樂去書店買了一本書《花季·雨季》。那一年,他十八歲,剛過了“雨季”的年齡。他渴望自己的人生從此以後能雨過天晴。
楊偉樂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他曾經差點有一個不知是哥哥還是姐姐,媽媽在懷孕三個月的時候,由於天上打了一個響雷,受到驚嚇後流產了。在這個男變女、女變男可以變來變去的年代,能確定的是,目前他還有一個妹妹,小他兩歲。他的妹妹屬於計劃外生育,因此,那一年,家裏僅有的一千元存款都交了罰款,家裏變得一貧如洗。因為這個緣故,楊偉樂小時候營養不良,細胞加速老化,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大幾歲。他常說,妹妹這位“千金”是“千元”等價換來的。
“楊偉樂”這三個字是他爸爸起的。偉樂出生後,他爸為了給他起個好名字,苦思冥想,為此白了好幾根頭發。
要說這名字吧,容易犯忌諱。村子裏有個叫“金貴”的,家裏窮得慌,老鼠進了他家,都是哭著走的。村裏還有個叫“美麗”的,長得沒那麼和諧,名字是一個意思,長相往意思相反的方向發展。他爸爸思來想去,想到鄰村有個青年也姓楊,叫楊偉樂。那個人命運不錯,娶的媳婦兒也賢淑,家裏人丁興旺、生活富足。這是個好名字,對得起列祖列宗!於是,他爸一拍大腿:
“媽媽個慫,就叫‘楊偉樂’!”
可是,誰曾想到,上了高中後,電視上不斷播放男性醫療廣告,陽痿、早泄這些詞滿大街都是,同學間開始調侃起他的名字來。楊偉樂這個名字的重點在“樂(了)”字:不僅陽痿,而且已經陽痿成功。都是這名字給惹的,上課時,老師一點名,下麵每個人都手捂著嘴,滿臉憋得通紅,生怕笑出聲來。
從此以後,班上的女生也都不敢直呼其名,改叫“老楊”了。偉樂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自我介紹,他在介紹自己名字的時候,總是說“我的名字有三個字,第一個是楊,楊梅的楊;第二個是偉,偉大的偉;第三個是樂,快樂的樂。”在這個流行陽痿的時代,這個名字破壞了他的心理健康,內心變得敏感多疑。
楊偉樂第一次當班長,那是在小學二年級的時候,他在作文《我的理想》中隨意寫道“我的理想是當班長”。結果,班主任把他從小組長破格提拔為班長。偉樂人生的第一個理想就這樣變成現實了。
楊偉樂第一次獲得榮譽證書,那是在初中的時候,他偷偷把他爸收藏的四岫《毛主席選集》和一套“四書五經”捐給了學校,因為捐的書最多,學校授予他“捐書先進個人”稱號。
楊偉樂第一次收到情書,那是在高中的時候,那時他是學校文學社編輯、學生會副主席。情書隻有一句話“我挺喜歡你的,你也喜歡我嗎?”看筆跡,雌雄莫辨。可是,給他寫情書的人居然忘了寫上自己的名字。偉樂始終猜不出這個人是誰,性別是男、是女?因此遺憾前半生……
總的來說,楊偉樂在上大學前算是一位好學生,很聽話、很好學、心靈很美。他的臉實在有點對不起和諧社會:臉上“痘你玩”,長了一些青春痘,有的痘痘發紅隆起,如火山爆發,有的痘痘化膿發白,似珠穆朗瑪。
高考之後,偉樂找了很多將“東州大學”填在第一誌願的理由,:一來,這所學校地處南方沿海城市東州市,東州市在國際上都小有名氣;二來,東州大學在國內是大有名氣,尤其是商科類專業甚至能躋身一流水平;三來,自己家離東州大學也就七百多公裏,在"千公裏"之內,不在“千公裏"之外;四來,自己的高考成績還算比較好,被這所學校錄取的機率就跟抽獎抽到“謝謝惠顧”四個字一樣大。
當聲訊台傳來溫柔的聲音:“恭喜您!您已被東州大學國際經濟與貿易專業錄取。”偉樂如釋重負,內心湧起一股微幸福。偉樂在想象中迷惘著:東州大學到底會把自己變成人才,還是變成木材?
許多天以後,當郵遞員將《錄取通知書》送到家門口的時候,偉樂正在衛生間裏便秘著,額頭滿是汗。媽媽在樓下大喊:“阿樂!《通錄通知書》來啦!阿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