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裏,苗銘還在燈下看書。丁自傑渾身濕淋淋地由外跑了進來,進門就急忙脫衣擦身。

苗銘奇怪地問:“你怎麼啦?冬泳也不能穿著衣裳下去啊?”

丁自傑一笑,“做家教回來,不小心掉湖裏了。”

“哎呀呀,怎麼這麼不當心啊?你想什麼呢?哎,掉到湖裏?你的棉衣怎麼是幹的?”苗銘忽然發現他的棉衣是幹的。

不善說謊的丁自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幹脆沉默著,隻管穿鞋襪。穿好後,想想,覺得不太放心,又跑出門去。

他跑到女生宿舍樓下,仰頭看看206室,燈光明亮,窗上有宮逸湘的身影,他還是不放心,便在宿舍外徘徊,不覺連打了幾個噴嚏。

這時候宮逸湘已換了衣服,正在窗口擦著濕頭發,靜夜,窗戶外的噴嚏聲分外響亮,往下一瞥,看見了丁自傑的身影。她關了燈向外走去。

門外,衣衫不整的女同學正由廁所出來,見宮逸湘往外走,她奇怪地打量著她。

宮逸湘絲毫沒注意,繼續往外走。

丁自傑一抬頭,206室的燈光熄滅了,他緊張起來,雖然他知道學校規定不準在深夜進入女生宿舍,此時他也顧不了許多,緊張兮兮地衝了進去。

“嗨!你幹什麼?深更半夜的,跑進女宿舍幹什麼?”看門的大嬸警惕性可高了,馬上叫了起來。丁自傑隻好回頭對她說:“我是經濟係99級的丁自傑,我有急事,找人。”

宮逸湘正巧下樓趕到,應道:“他是找我的。”

聽見宮逸湘的聲音,他回頭,長出了口氣,渾身鬆弛下來,“哎喲!”

宮逸湘看著他,“你怎麼還在這兒?”

“我,我怕……”

宮逸湘今天飽受了熟人的冷眼,卻受到丁自傑這樣的關懷,心裏的滋味也是難以描述,“謝謝,一日長於百年,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今天這一天,我什麼都經曆了,最沒想到的是,關心我的人竟然是你。”

“睡不著,我們找個地方聊聊?”

“想問我為什麼?”

“保證不問,跟你學英語,瞎扯,要不說說我?我沒秘密。”

有人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音,好奇地從樓梯上住下望去,見丁自傑和宮逸湘的身影雙向樓外走去。

看門的大嬸翻著白眼,一筆一畫地記下:“唔,經濟係99級,丁自傑,不像話!”

宮逸湘和丁自傑麵對麵地坐在課桌兩旁。

丁自傑忽然冒出一句:“你挨過餓嗎?”

宮逸湘搖搖頭,反問道:“你為什麼問這個?”

他不答,繼續問:“你曾經讓人呼來喝去地,一天幹十四個小時活嗎?”

她明白了,“你是說我生活太富裕,沒經過挫折,是吧?”

丁自傑點點頭,“更難忍受的是人格上的汙辱、蔑視,特別是在這物欲橫流的時代。”

宮逸湘深有感觸地點頭,“嗯,今天,我突然看見了生活的另外一麵……”

丁自傑看著她,說:“今天,你長大了。”

宮逸湘一愣,想想,點了點頭,“有道理,你隻比我大兩歲,為什麼這麼成熟?”

“那就給你講講我的事吧……”

晨曦初露,清晨的教室裏,二人還是那麼麵對麵地坐著。

丁自傑顯然已說得口幹舌燥:“我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我甚至懷疑自己是個私生子。”

宮逸湘想安慰他,一時又找不到恰當的話語:“不不,你真是比我受的苦多多了,我是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一下承受不了,再加上,平日捧著你的人,都變了臉。”

“那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嗎?”

“你不是保證不問的嗎?”

“對對,我不問了。”

宮逸湘歎口氣:“唉,我父母突然被抓起來了,罪名是貪汙走私,他們一定是搞錯了。”

“我可沒問啊。”

“我都告訴你了,我相信你會為我保密的,我可真傻,畢竟事情還沒有下結論呢,哎呀,天都快亮了。”

丁自傑抓了抓頭發,“不好,我明天——不,今天還得去教家教呢,我得去睡會兒。”

“真對不起,讓你陪了我一夜。”

“你隻要答應我,再也不幹蠢事了,這一夜就值。”

“我一直在自責,平時總唱高調,說什麼:挫折讓人成才呀;逆境像一個篩子,隻有強者才能通過等等,事到臨頭,才知道自己是弱者。”

“你不是弱者,你現在的感覺,其實是孤獨造成的。”

“嗯?你怎麼感覺這麼準確?”二人邊往外走邊說。

(本章完)